季薔今天出門前就做了送彩頭的準備，把包裏的錢掏得差不多了，還在懊惱錢帶少了！

  左丹莎每次都送很多，她怎麽能比左丹莎差！

  季薔想著下次一定要再帶些錢，揮揮手把跑堂趕走，好好地聽裴雲滄唱戲。

  這一聽，就沒再走神，一直聽到了落幕散場。

  樓上樓下的座兒們都在喊著“唱返場”，季薔沒喊，她想裴雲滄快些下台，過來對她謝禮。

  她是今天送出彩頭最多的座兒！

  座兒們熱情，裴雲滄連唱兩出返場戲，才讓座兒們滿意。

  樓下的散座開始退場，季薔也開始緊張了！

  等下她見到裴雲滄，要怎麽打招呼？

  喊他滄老板？

  會不會太生疏了？

  喊他阿滄？

  他還在誤會自己，用這麽親近的稱呼喊他，他會不會心生排斥？

  “咚咚——”

  包間的門被敲響，季薔趕緊對著窗戶上的玻璃攏一攏自己的頭發，看一看自己的妝容，確定沒問題了，才說：“進來！”

  季薔滿懷期待地看著平移的對開門被緩緩拉開，看到身上還穿著全套戲服的裴雲滄的那一刻，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正想打招呼，忽然發現隨著門被拉開，露出來的人越來越多！

  裴雲滄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他帶了整個班子的人過來謝禮！

  季薔的笑容僵在臉上，這不是她想要的獨處！

  “謝客！”

  隨著裴雲滄一聲喊，擠在包間門口的裴派子弟，全部朝著季薔抱拳行禮。

  “再謝！”

  裴派子弟再次朝今晚的豪客抱拳行禮，接著齊齊喊了一聲：“歡迎您下次再來！”

  禮成，裴雲滄單獨朝季薔抱拳一鞠躬，就要帶著裴派子弟下樓。

  “哎——”

  季薔著急之下喊了裴雲滄一聲，喊的不是滄老板，也不是阿滄，更不是他的全名。

  裴雲滄站住，轉身問：“您還有什麽吩咐？”

  “我要單獨和你聊聊！”季薔略顯急切地說道。

  “您有事嗎？”

  “有！”

  “好。”

  裴雲滄轉身對裴冬暖等人說道：“你們先去後台。”

  裴冬暖看一眼季薔，覺得她有點兒奇怪，要不是知道她是顧從寅的媽媽，裴冬暖都要以為季薔單獨要見裴雲滄，是有什麽不可見人的齷齪想法了！

  但是吧……

  裴冬暖還是留了個心眼，走在隊伍最後麵的他，故意沒有關包間的門！

  裴雲滄也沒有關門，甚至不算站在包間裏麵，他就站在包間門檻那兒，與季薔保持著在同一空間內的最遠距離。

  “您有什麽事？”裴雲滄問。

  季薔傷心了：“你要站在那兒和我講話嗎？”

  “能聽見。”

  “僅僅能聽見就行了嗎？你能不能離我近點兒，讓我好好地看看你！”

  裴雲滄微微蹙眉，對季薔的突然親近感到十分的不適。

  “是我今晚的妝容有哪裏不對嗎？”裴雲滄把季薔的親昵，轉為工作上的探討，指著臉上的油彩說道。

  季薔根本受不了裴雲滄這個冷漠的態度，火氣一下子竄上來了，憤怒地喊道：“你不要跟我裝糊塗！你知道我是誰！我和你是什麽關係！”

  “您是今晚的貴客，我是來跟您謝禮的角兒。”

  “不是這個！”

  “你是我校友顧從寅的母親。”

  “也不是這個！”

  “還想我再說下去嗎？”

  裴雲滄的語氣從最開始的平靜，到冷漠、再到冰冷，對季薔的稱呼也從“您”，到“你”、再到直接不帶稱呼！

  季薔愣住了！

  還要裴雲滄再說下去嗎？

  再說下去，他們母子就要相認了！

  不！

  就在裴雲滄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們已經相認了！

  隻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開！

  裴雲滄不想捅開這層窗戶紙，並把選擇選交到了她的手上！

  還要再說下去嗎？

  季薔在心裏不停地問自己！

  這時候，忙著在樓下送客的藍鳳仙上來了，看到裴雲滄站在包間的門口，笑著說起了場麵話：“阿滄你還在陪著貴客聊天啊？是不是貴客對今晚的戲有哪裏不滿意，正在給你提意見啊？”

  裴雲滄冷冷地瞥一眼季薔：“貴客還有話要說嗎？”

  季薔瞪一眼不該出現的藍鳳仙，沒說話。

  裴雲滄也不再說話，抬步跨過門檻，直接走了。

  藍鳳仙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她了解裴雲滄，能讓裴雲滄生氣發脾氣的事情，一定挺嚴重！

  但是，顧客是最大的，得罪貴客的事情不能做，藍鳳仙笑吟吟地跨過門檻，道：“阿滄這孩子唱了一整晚，衣襟都汗濕了，肯定累壞了，剛剛他有不對的地方您見諒，您還有什麽意見講給我聽，我全都一字不落的記下來！”

  季薔對裴雲滄的表演沒有意見，對裴雲滄的態度有意見！

  這些怎麽說給藍鳳仙聽？

  季薔直接道：“把這個包間給我留著，下次阿滄掛牌子，我還來！”

  “沒問題，等時間定下來了，我提前聯係您，您到時候告訴我有沒有空就行了！”

  還肯再訂包間，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藍鳳仙鬆一口氣，笑著將季薔送下樓，又去後台找裴雲滄。

  休息室的門半開著，藍鳳仙敲了一下，沒聽到動靜兒，幹脆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裴雲滄已經換下了戲服，沒有勒頭纏水沙以後，藍鳳仙注意到裴雲滄的眉頭是皺著的，人也在走神，都沒有發現她走進了屋子。

  藍鳳仙很少看到裴雲滄流露出這樣的情緒，裴派最低迷的時期，他也很少露出愁容。

  藍鳳仙想了想，決定退出去，讓裴雲滄好好地、靜靜地思考。

  藍鳳仙剛一轉身，就看到裴冬暖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了，笑哈哈地說：“走啊大哥，去吃餛飩了！”

  藍鳳仙無語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遭受了白眼的裴冬暖滿頭問號：“藍姨，你餓不餓啊？要不要給你端一碗？”

  藍鳳仙朝裴冬暖頭上敲了一下，把他往外頭推：“你們餓了就先去吃，我跟阿滄有事情說！”

  “哦，那我把門給你們關上！”

  咋咋呼呼的裴冬暖走了，藍鳳仙轉過身看向裴雲滄，發現他的眉頭已經舒展了，恢複了往日的神態。

  “緩過來了？”藍鳳仙問。

  “恩。”

  “既然緩過來了，我就不問了。季薔走之前又訂了包間，等你下一場開唱。”

  “把我的場子調給子春，裴家戲樓開張以後，我再來您這兒唱加場，給您留留客。”

  藍鳳仙何等精明，哪能琢磨不出來，裴雲滄不是想給她唱加場，是想躲季薔！

  她想不通原因，卻也不問，笑著說：“你這孩子真會為我著想，就按照你說的，裴家戲樓開張前，你的場子我都給調給子春來唱！”

  裴家戲樓的開張時間已經定下了，福利院孩子們的集體生日那天——4月6日！

  開業前，裴雲滄還有兩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