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還是吃上了杜紅瑩買的冰棍兒，倆人站在菜市口胡同口吃的，腳邊堆放著蘇冉買的謝禮：

  兩斤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兩條處理幹淨了的大鯉魚、兩隻養的胖乎乎，放籠子就能下蛋的老母雞和四袋紅星牌全脂高鈣奶粉。

  “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是抓我當苦力！”杜紅瑩嗦著冰棍兒，踢著腳邊被捆著結結實實的老母雞說道。

  “辛苦了我的苦力工，等會兒出來我請你吃冰棍兒呀，吃奶油的！”

  “那不行！我要喝汽水！”杜紅瑩擺出一副要吃“狗大戶”的奸詐模樣。

  “行！給你買汽水！買倆口味兒！”

  杜紅瑩撇嘴：“你怎麽花錢大手大腳的？是不是覺得陳老師又約了你拍照，又要有收入了就壓不住高興了？我告訴你啊，女孩子要懂得攢錢！不能掙多少花多少！”

  杜紅瑩苦口婆心的說完，又踢了踢腳邊的老母雞，“你看你這兒就買太多了，報恩咱們可以講細水長流，你這一下把今天掙得錢花的七七八八的，回家怎麽交代啊！”

  “是哦。”蘇冉苦惱的咬了一口冰棒兒，嘎吱嘎吱的把嘴裏的碎冰嚼完，哈著涼氣的朝著杜紅瑩笑了，“要不……你借我點兒？”

  杜紅瑩當即瞪了眼：“你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吧！”

  “可我回家交不了差怎麽辦？”蘇冉眨著眼睛，扮起了可憐。

  “那要不……要不你把這雞和這幾袋奶粉留下來帶回家，你家裏人看到你買了東西，應該不會胡亂發氣吧？哎呀！我剛就說你買多了，現在可怎麽辦嘛！”

  杜紅瑩著急的咬起了冰棒棍兒，但就不鬆口借錢。

  蘇冉噗嗤笑了：“我身上的錢夠應付家裏呢，再說了，明日我也有約拍，錢嘛，花了再掙呀！”

  “真不用留下點兒？”杜紅瑩問的小心翼翼。

  蘇冉搖頭：“我家的周扒皮現在想對我玩母慈女孝那一套，不舍得現在就把我這棵搖錢樹砍了。”

  “那你可得警醒點兒，他們一計不成呀，肯定要換一招，比如恩威並施，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什麽的！”

  蘇冉蹙眉：“你有過這樣的遭遇嗎？”

  杜紅瑩抿抿唇，把冰棍兒一下子全塞嘴裏嚼了，空出來的手拎起了老母雞：“別歇了，快走吧，等會兒把老母雞折騰死了，你的救命恩人明天就吃不到新鮮的雞蛋了！”

  杜紅瑩不想說，蘇冉沒再追問。

  “好呢，咱往前走，救命恩人家的門牌號是27！”

  杜紅瑩和蘇冉數著門牌號前進，看到27號門牌的時候，同時看到了兩個蹲在門口翻花繩的小孩，一男一女，六七歲的樣子，男孩呆呆地，手指頭不太靈活的樣子，女孩的左臉頰有著一塊兒雞蛋大小的紅色胎記，但眼睛又圓又亮，能看出是個美人坯子。

  “這倆……”杜紅瑩欲言又止，朝著蘇冉使眼色。

  蘇冉看過原著，知道百花胡同27號是個什麽地方，更依著這兩個小朋友的人物特征，從腦海中的原著裏翻找出了他們的名字——子峰，子春。

  但蘇冉要假裝不知道，她走到小女孩裴子春的身前，彎下腰，語氣和善的問向：“小朋友，這裏是裴雲滄的家嗎？”

  裴子春眨著眼睛看看蘇冉又看看杜紅瑩，朝著蘇冉笑了：“是呀，姐姐，你找我大哥哥嗎？他不在家呢。”

  蘇冉當然知道裴雲滄現在應該在天茗茶樓，但她不能找去天茗茶樓呀，裴雲滄還沒透露過自己會唱戲呢，自己貿然過去會把他嚇到的！

  “是這樣的，前幾天你大哥哥救了我和這個姐姐，今天我們是來道謝的，你家裏現在有大人在嗎？我們進去送一下東西就走。”

  裴子春想了一下，牽起了一直低著頭扯橡皮筋的裴子峰，道：“那你們跟我進來吧！”

  蘇冉和杜紅瑩立即提起東西，跟著兩個小朋友走進裴家院子。

  入門是一扇帶著歲月痕跡的影壁，影壁每一處殘缺都有修補的痕跡，邊角處還可以做了圓潤處理，似是怕誰不小心磕上麵。

  繞過影壁是第一進院，如同原著裏說的，這裏被開墾成了菜地，當下正值夏季，有攀了藤的絲瓜和豇豆，也有比黃瓜還青的番茄，還有一攏一攏的辣椒和生菜。

  杜紅瑩看呆了：“這裏還挺大。”

  “恩，是個大家庭。”

  杜紅瑩沒聽懂蘇冉話裏的感慨，隻管跟著走。

  快穿過菜地的時候，裴子春特意回過頭來做交代：“要小心哦，不能踩到菜哦，不然二爺爺會難過的。”

  蘇冉乖乖地點頭，隨著裴子春和裴子峰穿過第一進院，跨進第二進院。

  一口大缸、兩個秋千、三張石桌、四名正在練基本功的小孩子，五位各自忙碌著的老人。

  院子大，但院子也擠，實在是住的人多了，特別是聽到有人提著好多東西上門送禮，那些懂事兒的、不懂事兒的小朋友都擠出來了，或是迷茫，或是好奇的望著蘇冉和杜紅瑩。

  蘇冉的目光掃過這些孩子，落在一位精神抖擻的白發老頭身上。

  這位白發老頭手裏握著一支頂頭磨損嚴重的毛筆，從濕漉漉的筆頭上滴下來的不是墨，是清澈的水。

  蘇冉辨認出來了他是誰——餘文箏！

  裴家院子裏文化程度最高的老人，也是裴月收養的第一位老人，今年已有82歲，孩子們的大爺爺。

  “您好，我叫蘇冉，她叫杜紅瑩，我們是來報恩的。”

  蘇冉大大方方的做起自我介紹，並簡短的說了一下裴雲滄的見義勇為。

  “對對，我們是來報恩的，你們還、還真是個大家庭。哎哎！那個小朋友你別拽雞腳，小心啄傷你！”

  小男孩無動於衷，像是聽不見似的，另一位年紀大點兒的女孩看見了，趕緊把他拽離抱開。

  “啊！啊！”

  小男孩掙紮著不願意走開，眼睛也死死地盯著老母雞的黑色雞腳。

  杜紅瑩看出了這個孩子的異常，不，不止這一個孩子異常，眼前的十幾個孩子裏，有四五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

  杜紅瑩心裏沒由來的發慌，往蘇冉身上靠了靠：“這位大爺不理咱們啊。”

  蘇冉沒慌，再一次說道：“這些謝禮是我們的一份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餘文箏把蘇冉審量清楚，總算說話了：“子蘭、子山，你們帶著弟弟妹妹進屋。子河，你去給阿滄打電話，子城，你給我們的客人倒兩杯水。”

  蘇冉發現餘文箏沒讓人去找裴月，小孩子的數量也不大對，猜測裴月應該是帶哪個孩子去醫院了。

  蘇冉拉著杜紅瑩落座，明知故問的提起了裴雲滄：“恩人他是去上班了嗎？”

  餘文箏點點頭：“阿滄在天茗茶館唱戲，每天吃了午飯就出門了，晚上九十點鍾才回來。”

  杜紅瑩震驚的瞪圓了眼睛：竟然是個唱戲的？

  她想與蘇冉交換交換眼神，卻聽蘇冉已經雙眼放光的誇起來了：“恩人還會唱戲呀！我聽說台上一分鍾，台下要十年功，怪不得恩人身手那麽利落呢！他唱戲一定很好聽吧？”

  “好聽，阿滄他唱什麽都好聽。”餘文箏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異樣的自豪。

  “真想現在就去天茗茶館聽一聽！”

  “他今天八點要唱《小商河》裏的楊再興，你現在去不耽誤聽。”

  “那我就不多留了！”

  蘇冉說著拽起杜紅瑩，就要告辭。

  “等等！”餘文箏喊住她們，“子河打電話還沒回來，你們等我核實清楚了再走。”

  “您放心的收著，我們還能平白給您送東西不成。”

  “可是……”

  “不用送啦，我們先走了！”

  蘇冉拉著杜紅瑩快步離開，出了兩進的裴家院子，杜紅瑩才朝蘇冉咬耳朵：“你有沒有發現這家的孩子……”

  蘇冉趕緊做一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讓杜紅瑩別說了。

  杜紅瑩回頭再望裴家院子，再一次道：“真是一個大家庭。”

  這回杜紅瑩的話裏，帶著與蘇冉一樣的感慨，“幸好我們拿的東西不算少，不然真送不出手。那個……我請你喝汽水吧。”

  “喝汽水就不用了，你請我聽戲吧！”

  杜紅瑩詫異極了：“不是吧？你真要去聽戲？”

  “是啊！”

  “就為了去見裴雲滄？他下去才去唱戲，你明天上午再來不就行了？還能省下買戲票的錢呢！”

  蘇冉聽明白了，杜紅瑩不想去是為了省戲票。

  蘇冉盤算一下身上的餘額，決定把聽戲推遲一下，免得到時候想叫個好，都沒底氣送彩頭。

  眼下才過晌午沒多久，蘇冉還不想那麽早回家，便想去派出所問問案情。

  蘇冉說了想法，問：“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杜紅瑩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家裏還有病人要照顧呢，你自己去吧，我得先回家了！”

  蘇冉點點頭。

  不管是杜紅瑩怕被朱山高知道，以後受報複，還是家裏真有事兒，蘇冉都能理解。

  “改天我把錢攢夠了，請你聽戲呀。”蘇冉對杜紅瑩說道。

  “你還不如買盒當下最流行的磁帶借我聽聽！”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自己連錄音機都沒有了，還得攢錢買個錄音機，聽聽英語單詞也行呀。”蘇冉又在要買商品的列表上加了一行。

  杜紅瑩無語的撇起了嘴：“你這掙得根本不夠花的，完全沒把要攢錢記在心裏，等你真正缺錢的時候，有你哭的！”

  “會攢的會攢的，放心吧，我明天就有拍攝，和宋暉宋老師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