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捷潘是一個很幸運也很聰明的人。”葉賽如此評價道。

  彼時，雪乃紫歌即將比賽。

  她這次的節目來自歌劇《魔法師之戀》，雪乃紫歌穿了一身紅衣跳其中的“火祭舞”，這是雪乃紫歌的又一次挑戰，雪乃紫歌長的清新可愛，為了演繹這樣有些詭異風格的節目還特地畫了眼線，別說，她的內雙畫眼線還挺好看。

  葉賽指著屏幕：“你看雪乃紫歌的節目，跟格蕾家的節目是不是體驗不大一樣？”

  甄真點頭。

  “怎麽個不一樣法？”葉賽繼續問道。

  “嗯……怎麽說呢，如果單說音樂的話，我覺得雪乃紫歌的節目音樂很流暢，明明是很多首音樂剪輯在一起但是不會有突兀感。格蕾教練家的就會明顯覺得是幾段音樂拚湊起來的。”

  葉賽嗯了一聲。

  “這就是編舞師的差別，或者說主要是編舞師的差別。”葉賽說道。

  “斯捷潘這個編舞師之所以如今很有名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是給格蕾組裏編舞的。但他能給格蕾家編舞不是因為他編的多麽好，隻不過是俄羅斯國內的訓練體製導致的，斯捷潘隻是格蕾所在的俱樂部分配給她們組的一個編舞師。”

  “所以我說斯捷潘是很幸運的，一下子分到了一個冠軍組裏打出了名氣，當然，他幸運的還不止這一個地方。”

  “斯捷潘本人就編舞水平來說不怎麽樣，在國際上應該是個二流甚至往下的水平……我沒有誇張，他的水平並不怎麽樣。”

  “很多編舞師都有個人的風格或者有自己的看家本事，舉個例子，中國隊常年合作的加拿大大牌編舞師米蘭達，這兩年雖然總被人吐槽節目編的太套路，但她的節目有個優點就是適配度高，選手要是駕馭不了較高的難度可以自己降低編排，換句話說她的節目裏的技術動作都是很基礎的動作，可以讓選手根據自己能力自行加減，這算是米蘭達的本事。再比如宋顏寧上賽季合作的喬安·佩姬，最擅長古典樂節目，這算是自己的個人特長。就算是丹尼爾也有個人特點，就是他的節目很考驗選手的樂感和個人能力，這兩點但凡選手有弱點就體現不出他的節目效果。”

  “以上這幾位編舞師的特點都算是他們的優點。斯捷潘也有特點，可他的特點也是他的槽點。斯捷潘的節目有這麽兩個特點，一個是他的音樂剪輯很簡單，大多數節目就是三首音樂剪輯而成，外號‘三段式’剪輯，節目裏的音樂很突兀，沒有層次遞進的故事性，說難聽點就是節目音樂粗製濫造，節目音樂不是不允許突然的停頓，但毫無緣由的音樂混雜剪輯到一處隻能說明他沒天賦或不上心。第二個特點是他的節目編排高度重複，很多舞蹈動作選手能連用好幾個賽季。這兩個特點都是他被吐槽的地方。”

  “編舞師的工作其實蠻重要的，一套節目的編排如何給選手揚長避短是編舞師的工作，但斯捷潘顯然發揮不了這樣的作用，相反，他的節目需要選手靠自己發揮給他這個編舞師挽尊。”

  “但是我說過，他很幸運，他幸運就在於格蕾組裏的女孩並不是依靠精良的節目出名的，格蕾組裏的女孩這些年的噱頭都是難度，什麽四周跳，什麽高難度銜接等，節目的關注點也聚焦在難度跳躍上，對節目藝術方麵是觀眾忽略的。然而格蕾組裏的女孩又成績突出，本來沒有功勞甚至有些拖累選手的斯捷潘借著格蕾組裏女孩的東風成了現在的知名編舞師。”

  “那你說的聰明是哪方麵呢？”甄真問道，“總不能這麽一無是處吧？”

  “斯捷潘的聰明體現在兩個地方，斯捷潘第一個聰明的點，就是他對格蕾組裏選手風格的塑造，這種塑造是根據選手外形技術氣質等特點確定下來的。格蕾家這種打造個人風格的特殊性在於，她家不會給選手探索的時間，選手自青年組一出道，甚至是更早以前參加國內比賽的時候就會把風格確定下來，然後在整個職業生涯，至少是上升期期間，她們會把這種風格貫徹到底。”

  “這種方式目前看來利大於弊，弊端是選手不能展現多麵魅力，但好處更大，好處就是提前就給觀眾和裁判深刻印象，甚至對格蕾家的粉絲來說，她們會以為自己選手就是擅長這種風格的，很有底氣。”

  “……啥意思？”甄真對最後一句話沒聽懂。

  “我舉個例子，莫古諾娃是走芭蕾風的，你拿她的節目跟薇薇安·朗曼的節目對比一下，你說誰的表現更好？”

  “薇薇安！”甄真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跟宋顏寧的黑天鵝比呢？”

  甄真愣了一下，想了想，還看了看周圍，才小聲跟她說：“拋開各種濾鏡和關係，我傾向於宋顏寧。真的。”

  “薇薇安在芭蕾方麵的功夫算是到了極致了，她的芭蕾風之所以深入人心是因為她從小就練的芭蕾，後來才學的花滑，天生的古典氣質和細節上的芭蕾姿態非常地道，可以說薇薇安的芭蕾風不是因為她一直用芭蕾音樂才讓人說她芭蕾風格，而是因為她的細節、姿態等方麵就是自帶芭蕾風韻的，她滑什麽都帶點芭蕾的感覺。相比之下宋顏寧屬於全麵型選手，各方麵音樂風格都涉及並且詮釋得不錯，論芭蕾功底宋顏寧跟薇薇安比可能差了點，但宋顏寧好學。當初的黑天鵝還有仙女們這兩套芭蕾節目之所以效果也很好，是因為宋顏寧的確做了芭蕾的準備工作，雖然沒有薇薇安那樣渾然天成，但大體的芭蕾手什麽的都像模像樣，加上宋顏寧在情緒方麵的把控，所以節目質量和觀感也很好。”

  “但是這兩者，莫古諾娃一項都不沾。莫古諾娃雖然也號稱是芭蕾風格，但她隻是一直選用芭蕾劇作為節目罷了，她一沒有薇薇安那樣芭蕾花滑渾然一體的底蘊，二沒有宋顏寧謙虛學習的態度。姿勢不到位等缺陷很多。但是對她的粉絲來說，隻是因為她選用芭蕾相關的音樂說她擅長這個風格，這自然是不對的。可格蕾家的粉絲基本都是這種思維，選手走什麽路線就吹這名選手在這一類型上是佼佼者。”

  “選芭蕾的音樂跟擅長芭蕾，是兩回事。”葉賽再次跟她強調。

  甄真點了點頭，懂了。

  “我不否認格蕾家還是有表現好的選手的。”葉賽又強調了一下，“我隻是說一下存在的問題。”

  “斯捷潘還有一個聰明的地方就是，斯捷潘作為格蕾組裏的專用編舞師，他的編舞跟格蕾的訓練理念一樣，是完全按照評分規則來編排的。”

  “跳躍有銜接會有加分，斯捷潘就給選手編銜接，進入滑出都給編上銜接。編排的步伐也是如此，評分裏需要有多種步法，那斯捷潘就在節目中裏把步法給塞滿。總之選手隻要音樂響起，在冰上每一個動作都是奔著加分去的。”

  “這麽說，感覺也沒什麽問題啊，不都是衝著加分去的嗎？”

  “對，衝著更高的分數這個出發點沒什麽問題。斯捷潘被人指摘的也從來不是因為他追求節目分數最大化，問題在於你是怎麽衝著更高的分數去的。是敷衍了事，還是讓節目精益求精。”

  甄真了然。

  “確定選手的風格後就讓選手長期滑同一類型的音樂，這樣的結果就是斯捷潘會把很多動作重複放進音樂不同但風格類似的節目中。具體可以看伊蓮娜過去的節目，她衛冕世界冠軍那兩年的節目質量，我說一言難盡也不為過。風格一致，所以節目編排都差不多，這就是敷衍了事。我再拿薇薇安舉例，你看看她曆年的節目，都是芭蕾，但是步伐編排什麽的都不一樣。”

  “所以你說，難道因為堅持一種風格節目編排就不能變一變嗎？哪怕風格一樣，但畢竟是有差別的，細節處就不能變一下嗎？格蕾家的孩子能力都是夠的，即便斯捷潘把節目難度的很難，我相信格蕾家的女孩也是能夠完成的，但是斯捷潘是不變的，這就是敷衍了事，這種態度才是讓人吐槽的。”

  甄真聽的有些難過。

  “感覺很可惜，明明格蕾家的女孩可以有很精彩的節目的，那她家為什麽不找其他的編舞師，非要湊活這麽個斯捷潘？”

  “這就是很多原因導致的了，其中一個原因我猜斯捷潘作為俱樂部分過來的編舞師，不用花錢。”

  甄真：“……那另一個原因呢？”

  “另一個原因啊，有機會再說吧，”葉賽一揚下巴，“宋顏寧要上了。”

  壓軸出場的宋顏寧壓力很大。

  在前麵的莫古諾娃雖然沒有完美發揮，第二個4F出現了翻身，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拿到了161.32分的自由滑分數，加上短節目總分240多分，這讓宋顏寧有很大壓力。

  的確是一個機會，畢竟莫古諾娃的分數還沒到完全追趕不上的程度，可相應的，莫古諾娃的自由滑得分已經是宋顏寧能夠達到的極限水平，宋顏寧想要反超就必須讓自己沒有失誤。

  李言蹊看到清楚這個形勢，他第一反應就是擔心宋顏寧會出現心理負擔。因為這對宋顏寧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人一旦有了機會就以有其他的想法，這時候想要心無旁騖就難了。

  所以他在腦海中緊張的組織語言想要疏導宋顏寧，卻沒料到滑到他麵前的宋顏寧看起來很是平靜。

  宋顏寧看向李言蹊，抿唇對他笑了笑，說道：“我走了。”

  一時間所有的話都被李言蹊咽進肚子裏。

  他注視她許久，點點頭：“好運，宋顏寧。”

  宋顏寧點頭：“明白。”

  那一瞬間，李言蹊就知道，宋顏寧真的成熟了。

  冠軍級的心理素質已經在宋顏寧身上形成了。

  宋顏寧甩了甩手活動了一下肌肉，她聽到場外有掌聲，看到遠處有她的加油橫幅。她依稀能看到斯捷潘和格蕾教練陰沉的麵孔，也看到了優雅坐在高處的雲靜恩，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等著最後的比賽。

  她不知道，此時的沈煜和阿依古麗握了握手悄悄給她祝福，帕夫柳琴科不自覺挺直了後背將目光長久的放到了她身上。電視前的甄真和宋顏寧放下手裏的東西屏息等待，以及在觀眾席觀賽的顧涵星悄悄的握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