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涵星做了一個莫霍克步伐，隨後他猛然起跳，一個幹淨利落的4F單跳，然而落冰的瞬間顧涵星狠狠的摔在地上，濺起細碎的冰花。

  貝克教練在外麵歎了口氣。

  “還是不行啊，菲利普四周最近的成功率太低，放比賽裏很懸，可江舟若雲現在有勾手四周，你不上難度很難贏他。”

  顧涵星呼呼的喘氣，不作聲。

  貝克教練皺眉想了想：“要不你世錦賽的時候就上這個難度試試？算了，你今年不是要申請大學嗎，還是先求穩吧。”

  “也行。”顧涵星依然沒有異議，他垂眉拿水杯喝水，聲音蕭索。

  貝克教練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戳了戳顧涵星肩膀：“喂，你這兩天怎麽回事？怎麽天天看起來很喪？”

  “有嗎？”顧涵星掃他一眼，又低頭看水杯，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我認真訓練，也沒偷懶，哪裏喪了？”

  貝克教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搖頭，堅持：“不對，從四大洲回來，你的確不對勁。”

  顧涵星抿了抿嘴。

  貝克教練托著下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難道因為你的小師姐？”

  顧涵星：“……”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八卦如貝克，果然很敏銳。

  當然，從青年組開始，他對宋顏寧的小心思一直都沒有對貝克瞞過，關係再親近的好友誰家能場場比賽的送玩偶啊。就連去年聖誕節的表白也被貝克跟李言辭半猜半恐嚇的套出了情報，用貝克的話說，你喜歡的小師姐寄宿在你家，你沒有點行動的話才真的是沒天理。所以顧涵星對宋顏寧的情感，貝克完整的見證了，他能猜到，實在不意外。

  “是吧，我猜對了是吧！”貝克教練興奮的捶了下他的肩，“怎麽樣，你小師姐回複你了……呃，看你這樣子好像是拒絕你了？”

  顧涵星瞪他：“都猜到了你還問？！”

  貝克教練一蒙，隨即虛虛的笑。猜到了跟讓當事人親口承認，這可不是一個境界啊。

  貝克教練為了八卦一臉討好的笑。

  “……說來聽聽？”

  “不要。”

  “我可以為你分擔煩惱啊！”

  “還是算了吧教練。”您那是八卦吧？

  貝克委實好奇，但他也不是為了個八卦就大張旗鼓搜羅情報的人，顧涵星這次不肯，那就磨唄，早晚讓他給磨出來。

  顧涵星雖然不跟貝克教練說，但有的是人能讓他說出真心話。世錦賽開始前兩周，顧涵星請丹尼爾給他調整節目，丹尼爾在一次休息的間隙，冷不丁問他：“你最近跟宋顏寧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顧涵星聽到這話登時被水嗆到了。

  “貝克教練讓你來問的？”

  “關貝克什麽事兒？”丹尼爾奇怪，“是我自己問的。”

  顧涵星嘴角抽搐了一下。

  “為什麽你也問這麽個問題？”

  “鑒於我跟宋顏寧的友情，我覺得我可以問問你。”丹尼爾理直氣壯的回道。

  這個理由在顧涵星這裏顯得很充分：“也是。”

  “你放心，在當初我表白之前，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了。”顧涵星說道，他抓了抓頭發，刻意裝出的輕鬆自然掩不了失落。

  其實要說顧涵星告白這件事，算起來已經是去年的事了。

  那時宋顏寧寄宿在他家，正值發育關，還在四大洲比賽前夕受了傷，兩個月後就是冬奧會，顧涵星知道她那段時間壓力很大，經常一個人在自己房間裏偷偷哭。顧涵星從之前那次宋顏寧跟紀昀川的新聞事件裏多少能感覺出來，宋顏寧在遇到磋磨的時候，挺容易出現一種自我厭棄的情緒的，心理包袱挺重。

  平安夜那天，他想讓她開心點兒，他的初心的確是這樣的。

  “我那時候就是想讓她知道，她是一個值得人喜歡傾慕的女孩兒，一直都是。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用自己的經曆激勵著別人了。”顧涵星對丹尼爾說道。

  連表白的話他都掂量了半天，小心翼翼的拿捏著語氣，生怕讓她有心理壓力，他其實是想告訴她，她真的很優秀，即便是發育關，依然有人在喜歡她，肯定也會有冰迷在等著她。

  “不過，我好像高估我自己了，”顧涵星悶悶的說道，“她真的有心理壓力了。”

  從當時他說完話宋顏寧眼裏的驚訝裏，他就多少預料到了——那雙眼神有過一點害羞，但更多的還是驚訝，並始終沒有轉化成驚喜和感動。

  “如果不是那段時間她看起來狀態不好，我應該不會說出來，至少不會那麽早說出來。現在我挺後悔的。”顧涵星說道，“現在連原來的關係我都不能跟她維持了。我一直都知道過去的那種距離就很好，看破不說破，彼此都有餘地，哪怕她永遠當我是她師弟也很好。”

  從青年組開始，顧涵星就給宋顏寧送玩偶，宋顏寧來維多利亞俱樂部短訓，很多人都能看出來，顧涵星挺粘這位中國女孩，或許是因為顧涵星是華人，也可能是因為兩人同齡，但是也可能是因為顧涵星對這個女孩有好感。要不然，為什麽他非得搞特殊叫人家宋顏寧小師姐。但在過去的時間裏，哪怕宋顏寧來加拿大訓練，但凡有人打趣，顧涵星都會義正言辭的以他是華人的身份來把那些打趣懟回去。潛意識裏顧涵星覺得這會給宋顏寧造成困擾，他也不想。

  宋顏寧知道顧涵星喜歡她嗎？約莫是能感覺到的，她並不是那種遲鈍的女孩，而且作為一名花滑選手，相反她有足夠豐富的情感。然而自始至終，宋顏寧都沒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她跟顧涵星的確關係熟稔，但行為舉止一向有分寸，很多人也能看出來，宋顏寧是喜歡顧涵星的，但這種喜歡不大像是戀人的愛情，倒更像是……對弟弟或者後輩的那種喜歡。這就是變相的拒絕，顧涵星是明白的。所以那次表白，他根本就沒有希翼什麽。他隻表達了自己對她的仰慕跟喜歡，表示了自己受到了她的鼓舞，但類似做我女朋友吧這種話，他一個字都沒說過。

  即便如此，宋顏寧依然有壓力了。

  “你要知道，宋顏寧如果談戀愛的話，在中國那叫早戀。”丹尼爾跟他強調。

  顧涵星沉默了一下：“她不是三個月前已經滿十八了嗎？”

  丹尼爾一時語塞，突然語速變快聲音拔高：“就算這樣，她還是個高中生啊！在高中談戀愛，那在中國就是早戀！”

  “哦。”顧涵星聲音鬱鬱，隨即他歎了口氣，拍拍丹尼爾的肩，“你不用這樣說我也知道，而且這跟她上不上高中我覺得沒什麽關係。”

  丹尼爾眯著眼看他，他正要說什麽，顧涵星打斷了他。

  “宋顏寧是個目標很清晰的人，”顧涵星說道，“她幾乎每時每刻都知道自己要什麽，並且會為了這個目標努力。戀愛這種可能會影響訓練的事情，她很可能在職業生涯期間根本不會談。就算不會影響訓練，以她現在的身份和知名度，也會慎重的。你不是說過嗎，她現在開始代言廣告了。她以後，會成為中國的體育明星吧。但凡事明星，都會很慎重，有人會選擇想方設法的瞞著，但如果是宋顏寧，我覺得她應該是那種要麽不談戀愛，但確定了感情就會公開的那種。”

  “從來沒有人規定，你被人表白就非要答應交往，誰都有拒絕的權利，宋顏寧更有，”顧涵星喝了口水，倚靠在長椅上，這時候他的聲音變得暢快很多，“她那麽優秀，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她，會有很多優秀的男性追求她。我隻是喜歡她而已，我並沒有想要什麽，更何況，我在她眼裏就是個弟弟。”

  最後一句話，變成了搞笑的怨憤。

  這話說完，丹尼爾挑眉看他，那眉挑的高高的。

  “你這麽看我做什麽？”顧涵星懶散的用頭仰躺在椅背上，人滑到椅子的邊緣，一雙長腿直直的伸到前麵去，宛如一個葛優躺，這姿勢其實有點不雅，不過丹尼爾不計較。

  他隻覺得，顧涵星這孩子，意外的很是通透。

  “既然心理準備這麽充足，那你難過個什麽勁兒？”

  “我不是說了嗎，我隻是難過，我們現在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有那麽好的關係了，”顧涵星坐直了，微低著頭，“你知道嗎，從那次聖誕節之後，宋顏寧很少跟我說話了。”

  顧涵星知道宋顏寧有意的在避著他，他很理解，一開始他沒大當回事，覺得宋顏寧隻要調整好情緒就能恢複如常。沒想到這個等待的時間意外的漫長，他們相遇的時間本來大多就是在比賽時期，那時候都是宋顏寧有壓力的時候，顧涵星不想跟她提這種跟比賽無關的事。但因為宋顏寧有意避著，加上顧涵星多少覺得自己那時的衝動有點犯了錯的意思，不敢貿然有什麽行動，結果一直拖，一直拖……

  就這麽不可思議的，拖到了新賽季的四大洲比賽。

  四大洲的表演滑，最後謝幕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兜兜轉轉顧涵星就站到了宋顏寧旁邊，本來應該大家一起抓著手對觀眾謝幕的，但宋顏寧一眼也不看顧涵星，神色也挺冷漠——也有些躲避的意味，並且沒有伸手的意思，顧涵星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麽辦。好在那是聶夢池叫宋顏寧，算是給兩人解了圍。

  之後，宋顏寧破天荒的找了他。

  那時候韓國首爾依然很冷，宋顏寧說話也很冷靜。

  “顧涵星，至少目前，或者說是未來四年，甚至是直到我退役，我都沒有戀愛的打算。”

  顧涵星頓了一下，低聲說：“我知道。”

  宋顏寧靜了一秒：“不，你可能不大了解我的意思。”

  “我既不打算在在役期間談戀愛，我也不想接受所謂的曖昧或告白。不管我有沒有退役，我都沒有心思和精力來處理這種彎彎繞繞的曖昧。如果我對一個人沒有感覺，那我也不想接受這個人的示好和喜歡，我會拒絕一切可能的親近的機會來避免可能的麻煩或誤會。”

  這話說完，顧涵星愣住了。

  “抱歉顧涵星。”宋顏寧最後丟下這一句給不自覺頓住的顧涵星，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