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劉秀道，“二哥活著的時候很灑脫，死得也很灑脫，胸口插著一把刀，笑著將蕭遞給我，說他走不了了，帶著它就跟帶著他一樣。

  二姐和三個孩子死得最慘，她們不過是婦孺，沒什麽抵抗能力，二姐不想拖累我，拿發簪戳馬屁股，硬是趕我走，我時常在夢裏夢到三個孩子的慘叫聲，想想都心痛。

  大哥死得最意外，也最冤，大哥的性子擺在那裏，有些張揚，身邊又有一堆兄弟願意跟著他，不願意跟著劉玄，我一直覺得那樣不妥，提醒過大哥，怎麽也沒想到劉玄會那麽迫不及待地要他的命，都還沒消滅王莽，大哥的人頭就落了地。

  長兄如父，爹死得早，大哥對我來說就像半個爹，族裏的兄弟也多愛戴他，他忽然死了，我當時感覺就像天塌下般，眼前一片黑。

  他們都說我當時看上去很平靜，像是沒事發生過似的，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撐得有多辛苦，隨時都會崩潰，一直到娘子來到我身邊，娘子給了我一個家，一個巨大的依靠，支撐著我和劉玄一直周旋下去。”

  說到這，劉秀吻了一下陰麗華的唇，道：“娘子，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沒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陰麗華笑了笑道：“我那時雖知道相公撐得很辛苦，卻無法真正感受到相公心中的痛，一直到出了這件事情，我才真正感受到，真的是鑽心的痛，我怎麽著有這麽多人關心我，幫助我，我也不必顧忌什麽，想哭就哭，想幹嘛就幹嘛，相公那個時候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我有娘子啊，再多的人比不上娘子一個。”劉秀道。

  陰麗華展開雙臂摟住劉秀的脖子，劉秀也將陰麗華緊緊地擁入懷裏。

  “相公，你恨那些殺你親人的仇人嗎？”陰麗華問。

  “怎麽可能不恨？”劉秀道。

  “那你為何寬恕了朱鮪？他可是竭力主張殺大哥的，若不是他，大哥或許不會死。”陰麗華問。

  “如果報仇需要許多無辜人陪葬，這跟屠殺又有何區別？太自私了！我想大哥也不會希望我這樣做，朱鮪肯降，許多將士們的性命可以保住，百姓的損傷也可以少一些，何樂而不為呢？”劉秀道。

  “相公的心真好，氣量也非一般人能比，我現在一想到那些盜賊就恨，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陰麗華道。

  “人之常情，我也一樣，我也是過了許久才平息心中的恨，很長一段日子隻是強抑著自己，不讓自己去想，去恨。”劉秀道。

  兩人說著話，明明說的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這一夜卻都睡得極好，仿佛將心中的痛都挖出來，曬了曬，然後就沒那麽痛了。

  過了幾日陰興入宮，陰麗華和他談起封賞的事情：“興兒，聽說你姐夫封你為關內候，你拒絕了？”

  “是啊。”陰興回答得極平靜。

  “為什麽呢？”陰麗華裝作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