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即便於單，他也不敢現在就鬧翻，真撕破臉他還能走出馬邑半步?

  把葉天砍死，然後掛在城門口!

  至於突厥單於之下攻城?

  李廣率領的唐軍早就嚴陣以待，不怕死的話就來!

  馬邑是葉天的主場，於單既然敢來，就做好打斷牙往肚子裏咽的覺悟。

  於單在回到戰船路上越想越生氣，葉天瞥了眼他那雙蹦出青筋的拳頭，平靜的說:“小王子，何必動怒呢?”

  “我到還想問冠軍侯，即便突厥與唐朝不兩立，我兄妹倆人冒著生命危險，來到你唐人的地界，從頭到尾對冠軍侯敬重有加，可冠軍侯屢屢羞辱我兄妹二人，這難道就是你們唐人嘴裏的禮儀不成?”

  麵對於單的質問，葉天知道於單質問的是嘉福昏死後，自己說的那些風涼話。

  這些不是他願意說的，而是要給周圍的唐人一個交代，直白點就是說給唐人們聽得，如果嘉福昏厥後，就緊張萬分的帶著她回去，那讓圍觀的唐人怎麽想?

  雖然是這樣考慮的，但葉天卻不會這樣說:“持強臨弱，不是你們突厥人的做法嗎?我不過是東施效顰而已。如果換做是我到了你們突厥王庭，別說是羞辱我，能讓我活著回去，恐怕我都要燒高香了。大唐出使突厥的使節不少，突厥是如何對待的，小王子難道不知?”

  “再說我從始至終可說過一句侮辱你們兄妹的話，是公主自己心態不穩，昏死過去。小王子你也憤怒，可有嘔血昏死?”

  其實葉天也沒有想到，嘉福的反應這麽大，他原本是想如果嘉福養氣的功夫不到家，當眾要動手，就讓白洛製止她，等白洛製止住嘉福後，自己再大人有大量，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也就是了。

  估計於單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正常來說就算被氣的想動手砍人，也不至於直接氣昏過去。

  於單的怒火在葉天的一席話後，也逐漸平息下來:“你這是強詞奪理。”

  “我是在強詞奪理，不過小王子應該也能理解吧，畢竟咱們本心都恨不得一刀剁了彼此，不是嗎?”

  於單會不會像曆史上那樣投降唐朝，葉天也拿不準，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許負，可惜許負去世了，除此之外就再沒人能篤定了。

  所有葉天從始至終都沒打算跟於單做朋友，最好的解決，也隻他跟伊稚斜爭奇單於之位時兩敗俱傷，說到底突厥的小王子，體內流都是帶著罪孽的。

  “冠軍侯心直口快，於單佩服。”

  這句話幾乎是從於單牙縫裏擠出來的，他現在隻想等嘉福醒過來後，直接帶他回王庭，然後等接親時，跟葉天老賬新賬一起算。

  回到戰船上，把嘉福交給了船上的醫者，又派人去馬邑城內尋幾個會照顧人的老婆子，船上都是男人，照顧起來也不方便。

  醫者請葉天將嘉福抱到床上，迅速檢查了一遍，發現並無任何問題，正常情況下怒急攻心會傷到肝，但嘉福的肝髒非常健康，應該說比正常人還要強健，完全不像有事兒的樣子。

  到最後醫者也隻是建議病患多休息，就差說一句多喝熱水了。

  確認嘉福無礙後，於單和葉天都算鬆了口氣，嘉福可以氣昏，甚至氣的跳腳，但要是氣死了，在這節骨眼上必然會節外生枝。

  讓閑雜人出去後，葉天和於單隻留下了幾位老婆子照看嘉福。

  走出房屋，白洛秘密傳音給葉天說:“那小丫頭的情況，我好像知道出什麽問題了。”

  “怎麽了?她出什麽事了?”

  白洛聳聳肩說:“信仰崩塌，估摸著人是要廢了。”

  見葉天不理解耐心的解釋說:“那個女人的力量，是來自天神的賜福，換而言之是對天神的信仰。”

  “結果被你一番話說的，讓她對突厥和天神都產生了懷疑，懷疑突厥真的是唐朝的對手嗎?懷疑天神真得能庇佑突厥，戰無不勝?這種懷疑，使得天神的賜福變得越加薄弱，這種力量的反噬，導致她吐血昏厥。說白了就是心病，如果調整不過來，那失去了天神賜福的她，和多數普通女人差不多，別說是你了，就連李薇都能輕鬆製服她。”

  “還有這種事兒.”葉天扭頭看著背後的船艙，難以相信，就因己的這一番話，就廢了個實力強大的突厥人?

  這就是語言的魅力嗎?

  事實當然沒有那麽簡單，如果沒有去晉陽那一遭，如果不是給自己又樹立了一個奮鬥的目標，哪怕是知道突厥沒機會入主中原，嘉福最多也就生生悶氣。

  然而這種前腳在內心立誓約，後腳就得知，自己永遠沒有機會達成誓約後，才會出現信仰的仞底崩塌。

  嘉福廢不廢，葉天是不在乎的，反正隻要能保住一條命，確定和親不會出現意外，那就可以了。

  當然了，如果嘉福等和親結束後，身體每況日下，幾天後躺在毛皮氈上等待天神召喚，那葉天隻會拍手叫好，順便再勸一句，妹子，下輩子投胎的時候，記得要選對國籍，有條件的話嗎，最好再選個好戶籍，長安就不錯，再不濟洛陽也可以啊。

  到了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嘉福才悠悠醒過來。

  於單得知妹妹醒來，立刻跑進屋內，趕走了老婆子，詢問嘉福到底有沒有事兒。

  能看的出來，於單和嘉福兄妺感情確實很好，既沒有把嘉福當做可利用對象，也沒有往那方向發展的可能，這可能跟於單接受唐人文化比較深有關係。

  嘉福來看單的第一句話，既不是說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問題，也不是講找葉天報仇，而是茫然無助的詢問於單說:“兄長，咱突厥真的沒機會徹底擊垮唐人嗎?”

  “小妹，你剛醒，身體還虛弱，不要多話說。”

  嘉福固執的抓住於單的手腕，聲音幾乎帶著懇求語氣的問:“兄長你就告訴我，平心而論真的沒機會嗎？”

  麵對妹妹的再三追問，於單吞吞吐吐良久，才有些泄氣的說：“打敗唐軍不難，但是要擊垮唐人，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這一代是可能了。或許唐人會因為自己發明的衣服和美食而墮落，最後喪失了現在的鬥誌，也就失去了麵對我突厥的勇氣，到那時候就是我突厥踏破長城，直取長安的時候了。”

  於單說的很直白，如果能夠占領中原，突厥豈會不幹?

  和親、掠奇，哪有入主中原作威作福的好?

  突厥不是不想成為第一個元朝或者清朝，隻是他麵對的是曆史最鐵血朝代，並不是大慫!

  哪怕是明朝如果不是天災人禍接二連三，清朝想要入關也是難上加難，更何況唐朝如今蒸蒸日上，如果敵人越來越強大，自己還原地踏步，結果隻有攻守逆轉。

  可能連葉天都不知道，此次單於答應和親，除了希望開放關市外，更重要的因為是準備利用這段時間，平息內部矛盾。

  所以於單猜測無論是父親還是叔父伊稚斜，亦或者突厥的萬騎長們，都還堅信一點，那就是唐朝依舊是那個弱無能的唐朝。

  哪怕現在強了一時，依舊不是突厥的對手，等突厥解決完內部的衝突後，騰出手來還可以對付唐朝。

  因為他了解突厥也了解唐朝文化，所以更加清楚葉天所說的，農耕民族、遊牧民族在戰爭中有天然的劣勢，但是有一點，農耕民族抵禦災禍的能力，要遠遠大於遊牧民族。

  如果遊牧民族取得不了優勢，甚至無法徹底的摧毀農耕民族，那麽隻要哪怕隻有一次天災、人禍，遊牧民族就可能一撅不振，到那時候雙方的形式瞬間逆轉。

  在於單看來現在的形式，對突厥還算有利，可再過五十年，還保持對唐人的優勢，就未曾可知了。

  “兄長，以前中行說勸說單於不要學習唐人的文化，我始終不能認同。既然一些唐人文化比咱們突厥文化優秀，為什麽不能學過來，為我們所用呢?”

  “就像中原地區曾經也有一位趙王，學習胡服騎射。現在我或許知道了有時候對一種文化了解的越深，就越是對這種文化產生難以戰勝的恐懼。”

  於單見到小妹語氣不似之前那麽自信飛揚，想到了一種可能，急忙勸道:“小妹，不要亂說。”

  嘉福痛苦的搖搖頭，她慘然一笑道:“兄長，我的力量廢了。”

  李仲把這兩天的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正在給葉天匯報的時，於單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很差，無論是誰聽到和自己關係最好，又是得力助手的妹妹廢掉了，心情也不可能會愉快的起來。

  “冠軍侯，請借一步說話。”

  “哦?”葉天差異的看了眼於單，果然是廢了?

  李仲知趣的跟葉天行禮告退，甲板上隻留下葉天和於單。

  “這裏沒人了，可以說了吧?難道是關於令妹的事兒?”

  於單躊躇片刻，終於無奈的歎聲道:“冠軍侯英雄蓋世，即便是草原上也負有盛名，不會真跟一個丫頭斤斤計較吧?”

  葉天讓於單坐下後解釋說:“小王子誤會了，我雖然不喜歡令妹，那也是因為民族立場的問題，拋開這些的話，大家無仇無怨的，我自然犯不著跟她起什麽衝突。”

  “我相信冠軍侯的氣量，所以還想再跟冠軍侯再做一筆交易，不知道冠軍侯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