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於單和嘉福一同下馬，隨葉天走上戰船。

  “張季，你去讓庖廚準備飯菜，再搬幾壇酒過來，今天要招待貴客。”

  在甲板上協助李仲處理繁雜事務的張季，聽到葉天的命令，連忙應道，返回船艙中去安排人手。

  嘉福警惕的看著張季離開:“剛才那位是？”

  “那是我的家臣，這位也是。”說著葉天對李仲說道:“李仲，給你介紹下，這位是突厥單於的兒子，草原上的王子於單，另一位則是其妹嘉福。”

  “沒想到冠軍侯的家臣，也都是藏龍臥虎之輩。”

  嘉福收斂了之前的傲氣，雖然沒有交手，但她估摸後發現，如果真跟張季動起手來，鹿死誰手還未曾可知。

  “公主抬愛了。”說話的功夫，船艙中的仆從將酒桌、酒碗、酒壇，並搬到了甲板上。

  葉天示意倆人坐，隨後拍開酒壇的封泥，遞給於單，又取過來一拍開封泥遞給 嘉福，問道:“不知道公主喝不喝酒?”

  “當然喝。”說著從葉天手裏搶酒壇，濃鬱的酒氣，僅僅是聞著就快要醉了。

  嘉福陶醉了，嗅了幾口後，滿足的笑道:“果然是蒸餾酒，不虧是冠軍侯。”

  “公主也知道蒸餾酒?”

  “豈止是知道，我還喝過呢。”闕福說著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碗，隨後端起酒碗豪放的一飲而盡，“好酒，比之前喝過的酒，還要烈!”

  “這是自然的，蒸餾酒也分品級，公主以前喝的那些，應該是長安市井間販賣的尋常的烈酒，現在喝的這些，酒坊中釀造出最好的那一批，是用錢都買不到的。”

  葉天估摸著嘉福喝的是商人私下裏偷偷賣給突厥的，像葉天平時喝的酒，除了逢年過節送禮外，根本買不到。

  而能讓葉天送禮的人，不可能將酒拿起送人，或者賣給突厥。

  嘉福如同個老酒鬼，坐在椅子上，也不用酒碗，抱起酒壇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看的葉天目瞪口呆，突厥的女人，都這麽豪放的嗎?

  一口氣喝了半壇有餘，這心滿意足的放下酒壇，打了個酒嗝，臉頰飄紅:“痛快，著實痛快，以前喝酒都是一口一口的，忒小家子氣了。”

  葉天看著手裏的酒壇，總有種自己挖坑，自己往裏麵挑的感覺，跟這種女人喝酒，真的沒問題嗎?

  於單似乎也沒想至自家的小妹碰到酒之後，就這麽沒出息，落座後尷尬的端起酒碗，喝一口。

  “讓冠軍侯見笑了。”

  “不敢，別的我這裏或許沒有，但要說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嘉福聽到葉天的承諾，眼晴都亮了:“男子唐大丈夫，可別說話不算話。”

  “那是當然。”葉天為了跟突厥“交易”，特意帶了一船底的酒，是大酒壇都有幾百壇了，就不信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都喝光!

  見到了酒，嘉福就沒興趣在擠兌葉天了，顯然在她眼裏，葉天並不如酒有吸引力。

  下酒菜端上來了，葉天拿起筷子，示意了下如何使用，隨後邊吃邊問道:“小王子此次來馬邑，除了想見風土人情，想來肯定還有正事吧?不妨請講。”

  “冠軍侯快人快語，此次我來確實是為幾天後的和親之事而來。”

  葉天問:“和親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難道還有什麽變故嗎?”

  於單搖搖頭說:“變故到是沒有，隻是之前你們唐朝要求，此次陪嫁的嫁妝裏麵，有一項是我突厥掠取的唐人奴隸。”

  “沒錯，這是我要求的。”

  這事兒居然還是葉天主導的?

  於單說:“你們唐人的官員已經投降我突厥的，我們不可能放，他們也不會走，這點相信冠軍侯也能夠理解。”

  沒什麽可說的，對於突厥來說，那些真心實意肯投降的唐朝官員，是多少錢都不肯賣的。

  要知道當初唐朝的一個太監，因為恨唐文帝將自己塞進陪嫁的隊伍中，而對唐朝懷恨在心，有心輔佐突厥單於，就讓當時的突厥處處壓唐朝一頭。

  再說了，那些投唐朝官員，也不想回唐朝了，倒不是因為別的，純是沒臉回去。

  當然一些情況不同，也有先假裝投降，隨後又借機逃回唐朝的情況，但也不是現在這種被買回去。

  順便馬邑這個地方，就是當初韓國，也就是韓曾爺爺韓王信定者地方。

  葉天將碗中得的酒喝完說道:“在下也沒想過要那些投降突厥的唐臣。”

  “既然如此，那冠軍侯要的也應該不是已經陪嫁的匠人吧?”

  “不用猜來猜去，我要的就是被你們掠取，當做奴隸的唐朝百姓。”

  聽到這裏於單皺眉頭，有些無法理解，他問：“既然如此，那冠軍侯，小王有一事不知，還望指教。”

  “請講。”

  以前突厥從大行令使者嘴裏，得知唐朝索要唐人奴隸時，還以為是唐臣或是匠人，本意拒絕的，等唐朝使者再三強調，要的隻是最底層的奴隸，這讓突厥單於和下麵的萬騎長一臉茫然。

  這些奴隸對於突厥來說，女人還能用來生孩子，男人的話最多當炮灰用，又或者幹一些雜活，如果遇到寒冬，沒有糧食的情況下，可能還能充當食物，僅此而已了。

  “冠軍侯花那麽大力氣，討回那些奴隸，是為了什麽?”

  “不為什麽，隻為他們是唐人。”葉天放下酒碗，義正言辭的說:“他們是唐人，耕地、繳稅，應招參軍，該做的都做了，最後被你們突厥掠取了，是唐朝沒能保護他們，我身為唐朝的冠軍侯，自然有責任，將他們要回來。”

  聽到葉天的這番話，一頭栽進酒壇的嘉福，緩緩的放下酒壇，看了眼旁邊的於單，於單看向嘉福，還是有些無法理解葉天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們怎麽處理，但這就是唐人的方式，小王子無論是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這就是我的要求，你們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條件，隻要合適的話都好商量。”

  贖回的唐人，可能擅長養馬，可能熟悉草原，可能會講突厥語，萬種可能存在的價值，但在葉天看來，這些都不重要!

  需要擅長養馬的人，需要熟悉草原的人，需要會將突厥語的人，大可以去抓突厥人，即便沒有大規模戰爭，小規模的摩擦也可以，實在不行通過關市，從突厥手裏購買奴隸，不是更方便?

  生為華夏人，冠已炎黃姓。

  歸根結底，終究是因為他們唐人的身份!

  於單想不明白，幹脆也不去想，直言道:“你拿什麽換?”

  “酒、茶葉、還是絲綢?你們想要什麽?”

  “都要。”

  葉天說著拍了拍旁邊的酒壇，這是能裝接近五斤酒的深壇，按照私下裏商人賣給突厥的價格，足夠買五名成年的奴仆。

  “那就說酒，我這次來，隻帶來了酒，一壇酒，一個人。”

  於單和嘉福頓時激動的站起來道:“當真?”

  “當真，品質可能沒有現在喝的這麽好，但不會比商人私底下，賣給你們酒品差。”

  於單有些不敢相信，狐疑的問道:“成年的男人?”

  葉天搖搖頭，糾正道:“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隻要是唐人，都算個人，哪怕就剩下一口氣在。”

  於單緩緩的坐下說:“那冠軍侯這買賣，哪怕是我也清楚是虧到家了。”

  “虧不虧，完全在人。可能你們認為自己賺了，但在我看來，這筆買賣我一點都不虧，隻因我願意。”

  於單一拍桌子，子道:“好，就憑冠軍侯這句話，我於單於做主，答應了!”

  “好，痛快！”

  說著三人將酒碗裏的酒水斟滿，碰完後，一飲而盡。

  “接親的前一天，我準備人，你準備好酒，先換第一批。之後如果冠軍侯還有此打算，在開關市後，再進行買賣。”

  “接親的地點呢?”於單道:“可有地圖?”

  “李仲，將地圖拿來!”

  很快便取來馬邑周圍的地圖，於單看後點點頭，和自己所知的地形所差無幾，他指著一點說:“到時候我突厥的軍隊，會駐紮距離馬邑百裏外，正好馬邑北邊五十裏處，有一片空地，到時候我們各帶親信扈從，在那裏交易接親。”

  唐朝和突厥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對彼此的深淺，都有所了解。

  百裏的距離，憑借突厥的機動性，如果發現唐軍有任何異動，都有充足的時間反應過來。

  如果唐軍想要繞到突厥背後，就更是天方夜譚了。

  十幾萬人，能夠不聲不響的繞過突厥的斥候，完成對突厥的包圍?

  唐軍真有這能力的話，還用等到現在?

  同樣的交易地點距離馬邑隻有五十裏，如果突厥想要動手，也幾乎不可能存在得手的可能。

  葉天問:“人數呢?各自所帶的人數是多少?”

  “扈從五百，仆從的話三百如何?”

  “可以，但到時我會開戰船過去。”

  於單打量了下戰的規模說:“那你的扈從，要從船上下來。”

  戰船所攜帶的人數是有限的，像葉天現在乘坐的這艘，滿打滿算一千人就差不多了，拋去約定的八百扈從和仆從，最多也就再帶二百人，不擔心出現葉天在戰船裏麵藏人，到時候翻臉的情況。

  雙方又對協議進行了一係列的討價還價，夜深了，就點起蠟燭，皮紙寫成了文字，最後雙方才按上了彼此的手印。

  簽訂完協議，葉天見於單幾次欲言又止問:“小王子似乎還有話要說。”

  於單道:“冠軍侯，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總感覺你對我兄妹人，並沒有那麽深的敵意?”

  “如果是呢?”

  “是的話，我就想問下原因了。”於單可不相信葉天是英雄惜英雄。

  他多少還有些自知之明，如果說葉天算是英雄倒也說得過去，至於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