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伸出雙手，十指交叉放在後腦，煩躁的將麵前的石子踢飛，此刻的他顯露出的少年心性，讓人想起這位羽林中郎將，今年才不過十六歲，之前的葉天給人的感覺太過老成，如同執掌軍權多年的老將，血都是冷的。

  對東甌國的計劃，是葉天自己全盤製定的，一方麵是希望能徹底平定南方，一方麵也是為了給羽林軍實戰的機會。

  如此東甌國不傷一人內屬，收編的東甌軍和百姓，說不定就會成為日後平定閩越的主力，這一切都是未知的。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曆史，究竟是如何發展的，許負穿越前的曆史中，自己沒有條件，依舊也沒有許負為自己向太皇太後舉薦。

  說不定陰錯陽差，也是被認命為羽林中郎將，平定南方也說不定。

  把不實際的幻想甩掉，葉天坦言說:“其實的確沒必要這的國力和局勢，收服東甌、閩越，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懷柔政策更好也說不定。你說千年之後，那些後人們會如何評價我?”

  五十六萬大軍，項羽以三萬騎兵衝垮，就因為這五十萬軍隊成分摻雜，除了李邦的本家外，還有殷王司馬印、常山王張耳、河南王申陽、韓王信、魏王豹等諸侯軍隊。

  落井下石，以弱勝強還能打，但局麵不妙，立刻土崩瓦解。

  這非常考驗將帥能力的，尤其是新兵，更是如此，像韓元八這種不管無論新兵老兵，都能如臂揮指的五千年就一個，多數的的將帥能力都比較平庸。

  人是有立場的，無論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出生後多數情況下受到的教育還是偏善的。

  如忠君愛國、尊老愛幼，如懲惡揚善、如光明磊落。

  尋常之人在殺人放火、偷奸作惡時總會心虛，舉起刀的時候，心理都要犯嘀咕，自己這樣做會不會遭報應。

  而路見不平、行俠仗義之際，卻理直氣壯，哪怕對手勢強，依舊能昂首向前。

  所謂出師有名，就起到了類似的作用。

  提前給士兵灌輸自己是正義之師的信念，在這種戰爭中，每位士兵都會覺得此戰必勝，或者說必須勝，土氣會提升到頂點。

  除此之外，正義性也會產生一種擁有約束力的信念，這種信念在關鍵時刻影響著每個士兵的抉擇，讓他們不僅相信自己能做到，更應該去做!

  即便困難重重，依舊不能後退半步。

  其實西方也有類似的手段，他們稱之為信仰!

  為信仰而戰的狂信徒，以堅不可催的意誌，無論麵臨何等絕境，都敢於一戰，效果是相似的。

  戰爭除了師出有名外，更重要的是打後勤，閩越軍和東甌軍就是後勤出了問題，然後給葉天可乘之機，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操縱兩者自相殘殺，最後唐軍坐收漁翁之利。

  誰還敢在這種情況下使絆子?

  不要命了!

  再說了，葉天又豈是好應付的人，平日裏滿麵春風、溫和待人不假，如果因為這樣就以為葉天好欺負，真不知道一個死字是怎麽寫，遠的樂通侯不說，先看看東甌國是什麽下場再說吧。

  在大軍出發前，葉天將兩郡的將領都召集到營帳裏，有些話得提前說清了，不然容易出亂子。

  各自落座後，葉天先命人上了茶水，軍中不允許喝酒，這是葉天定的規矩，違令者輕則三十軍棍，重則直接殺雞給猴看看!

  “各位都到了，明日大軍進入東甌境內，百越這邊在座的各位想必很熟悉了。某些拿不到明麵的事兒，隻要做的不過分，我也睜一隻眼一隻眼，可但凡我明令禁止的事情，誰若是敢犯，哪怕犯事的是羽林軍，也按軍規處置!”

  下麵在座的將們齊聲應諾，軍隊裏麵不怕嚴，怕的是雙標。

  士兵犯事砍頭，主帥的親信犯事不做懲罰，必然會有不服的聲音，到時候軍心渙散是輕的，嚴重的可能會出現嘩變。

  葉天的軍令並不繁瑣，但執行起來非常嚴格，軍令上沒有寫到的，你可以鑽空子，但寫清楚的還犯，那就對不住了。

  哪怕是自己犯了，全都接受懲罰。

  連主帥都如此了，下麵的士兵還有什麽借口明知故犯?

  葉天說:“東甌王已經像朝廷內屬，以後再沒有東甌人，有的隻是我大唐百姓!如果我知道，誰縱兵殺良冒功，到時候別怪我軍法無情!”

  幾位將軍聽到後，臉色微變，打仗的功績看的是人頭數，誰沒有幾個親信?

  拿敵人盯腦袋給親信們冒功，又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雖麵有難色，但沒有開口反駁，葉天滿意的點點頭。

  打一棒給一顆棗，葉天繼續往下說:“東甌境內的東甌人不能動，如果遇到了閩越人，哪怕是屍體，把腦袋割下來，也是算軍功。話既然說明了，各位到時候千萬別做出讓我為難的事情來。”

  果然，聽到這句話，將軍們內心的不爽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

  屍體也算的話，要知道閩越人和東甌人區別不大，拿東甌人的屍體，冒充閩越人是很難看出來的，葉天這算是給他們開了個後門，不能殺活人冒功，但可以殺死人。

  “主帥放心，末將等必會約束好下屬，絕不做出有辱唐軍的事情來。”

  “是啊，是啊，主帥放心!我等知曉輕重”

  得到所有人的保證後，葉天又講了些關於行軍時注意的事情，詳詳細細的交代清楚後，大軍這才開拔。

  因為知道東甌國的情況，所以葉天並沒有加速行軍，一來是保存士卒的體力，二來也是山路崎嶇難走，避免出現什麽意外。

  剛進入東甌國時還沒太大感覺，越是往內部深入，就越感到一種蒼涼。

  除了時不時的能看到逃難的東甌人外，還有一些樹，沒有葉子，連樹皮被人弄下來吃了。

  起初看到的東甌人性格膽小，見到唐軍後遠遠地繞開，繞不開就在角落裏，等唐軍離開後再出來。

  等到了東甌境內部，居然能看到些瘦的皮包骨頭的東甌人，在強搶唐軍的糧食，被捅死的時候，抓著糧食的手都不肯鬆開。

  這些東甌人都瘋了，餓極了的人已經不能叫人了，就是畜生，隻要有口吃的，哪怕是九死一生也甘願去冒險。

  還有東甌人鼓起勇氣，帶著孩子來找到唐軍，說隻要給點糧食，就把孩子直接送人。

  看到森森白骨了，路上偶爾遇到幾股被打散的閩越軍，割了腦袋繼續前進。

  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唐軍抵達了東甌國的王城，隻是如今的東甌王城充斥著屍體的腐臭味。

  許多士兵聞到這股惡臭後，幹嘔不止，無奈隻能先點燃煙草，驅散空中的屍臭。

  大量的煙草被點燃，往城外散去，烏煙瘴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發生了大火。

  進入王城後，映入眼簾的一座京觀，用人頭和骨架堆起來的京觀!

  葉天下令讓探子去找個活人來，探子將半個王城轉了個遍，也沒找到個能喘氣的。

  到最後是聽到有動靜，從一間偏僻的屋子裏，找出了五個黑的跟泥球似的孩子，這些孩子的年齡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可能是太長時間沒吃飯了，拎起來都感覺不到多少重量。

  五個人，一女四男，女孩發育的早，看起來也最大。

  被發現的時候，四個男孩都躲在她的背後瑟瑟發抖。

  探子將五個孩子帶到了葉天麵前，回稟說:“主帥，搜了一圈，隻發現這五個孩子。這些孩子剛見到小人時，就掙紮著求我不要吃他們。”

  葉天聽到探子的話，閉上眼對背後的人道:“取些吃食和水來。”

  “諾。”

  很快探子取來了水和食物，葉天接過來後，遞給了那小女孩和背後的四個孩子。

  五個孩子看到葉天遞過來食物，眼晴放出了精光，也不顧什麽情況，抓過來就吃，那狼吞虎咽的模樣，讓人看著就心疼。

  一個男孩沒嚼幾口就咽，結果食物堵在嗓子眼裏，後是葉天拍了拍他的背後，才幫他咽下去。

  暴飲影響身體健康，但這種情況下，成年人都無法克製自己，更何況是五個孩子。

  等這些孩子再也吃不動了，葉天這才讓人用越人語問:“城裏的人呢？”

  聽到葉天的問話，年齡最大的女孩呆了幾秒，隨後眼淚從眼眶中噴湧而出，她一哭，背後的四個孩子也跟著大哭。

  葉天也沒有催促，積壓了太多的負麵情緒，是需要大哭一場來宣泄。

  等哭完了，女孩這才開口說:“死了，沒死的都跑了。”

  女孩說的是唐語，還是長安話，這讓葉天感到一絲驚喜。

  東甌人會說長安話的，基本都是勳貴，想想也正常，這裏是東甌國的王城，一些勳貴的孩子來不及逃走，躲藏了下來也正常。

  “死了?是東甌人死了，還是閩越軍死了?”

  可能是葉天給他們食物，而且態度也很好，這讓女孩的膽子又大了幾分，說話也有條理了。

  她怯生生的說:“王城的東甌人被閩越人吃了，後來的閩越人又被外麵來的東甌人殺光，剩下活著的都跑了。”

  王城的東甌人被殺掉吃了?

  這消息傳入幾位將軍的耳朵裏後，全都感到一陣室息，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雖然早就猜到會出現人吃人的情況，可當親耳聽到後，依舊是一陣戰栗。

  後麵的士兵們，也是一陣躁動，閩越軍竟然吃人!

  這簡直是泯滅人性！

  葉天沉了良久才再對女孩說:“我是唐朝的將軍，東甌王已經向唐朝內屬，你們就是我唐朝的人。王師來了，再也沒有閩越軍會傷害你們。”

  小女孩不太懂，但她聽說閩越軍再不會傷害自己後，眼眶又泛紅了隻是淚已經流幹了，再哭就要哭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