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沒聽到那老嫗說話，孟靜姝這才緩緩抬起頭，一臉的不耐煩。

  視線在落到麵前的人身上後徹底愣住了。

  內堂還哪有什麽亡魂，隻有龍焱一個人立在當下。

  他俊朗豐逸的麵孔讓孟靜姝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低下頭，“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的人被你譴回了。”龍焱毫不回避地開口，聲音仍舊清冷，可每一個字都格外刺耳。

  她越加不耐煩，“我不需要人貼身保護，你還是留著保護你自己吧。”

  孟靜姝的回答完全在龍焱的意料之中，端詳著她的目光越加深邃起來。前兩天見她照料韶華的時候不像這般不耐煩，異常溫柔又耐心。

  龍焱也沒來由地有些氣惱，“派他來守著你，自然是為了保護我。”

  這話一出，孟靜姝手中的動作停滯下來。

  “你我中了‘宿命相連’，你若送了命，難不成我還能有命活。”他語氣平緩，就好像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以你凡人三腳貓的功夫，如果遇到了意外，恐怕連一分鍾都撐不住，到時候再連累了我。”龍焱繼續開口奚落。

  孟靜姝本就憋著一股氣，龍焱又接二連三地刺激她，她不覺猛然抬頭瞪著龍焱。

  “你……”說出這個字之後，就再也說不出其他話。

  正如龍焱在閻王殿跟滄溟所說的一樣，當初中“宿命相連”確實跟孟靜姝有脫不開的關係。如果不被池雍利用，龍焱又怎麽會心有鬆懈中了這樣的毒。

  可即便這是事實，孟靜姝卻打心眼裏不想中毒呀！她也是被冤枉的那個，心中的委屈不斷升騰，嗓子眼哽住了。

  見她情緒有異，龍焱本想開口勸慰，可最終還是張了張嘴什麽都沒有說。

  “暗影，以後由你來負責她的日常起居，不得離開她半步。”

  “是，屬下遵旨。”站在龍焱身後的黑衣人開口回道。

  說完這些，滄溟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孟靜姝突然的吼聲震住了。

  “龍焱，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麽？”她雙眼噙著淚水，看著龍焱的背影，哽咽停頓了好幾次才將這句話說完整。

  你到底算什麽？當然是無價之寶，當然是值得用命嗬護的人，當然是想要一生相伴的愛人。

  龍焱心裏回應著，麵上卻波瀾不驚。

  目前他跟牧柯關係緊張，以他的狡詐程度巴不得龍焱能異常緊張孟靜姝，到時候好用孟靜姝做要挾。如果真得走到那一步，對他，對孟靜姝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想到這裏，龍焱不禁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中隻剩堅定，“什麽都不是。”

  這五個字出口，龍焱就再不做停留，快速離開了。

  孟靜姝站在原地，這五個字像是一盆涼水將她從頭澆到腳，徹骨地寒冷。唇角的笑容漸漸擴大，都是自嘲的微笑。

  原來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隻有她，動了情的人隻有她。

  情話，無非是聽得人當了真。在跟龍焱的這段感情中，偏偏隻有孟靜姝當了真。

  他抽離地徹底，不帶一絲感情，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曾對孟靜姝有過任何感情。之所以跟她在一起，隻是以為內孟靜姝跟他記憶中那個深愛的女人相像罷了。

  暗影站在孟靜姝身後，他不自覺憂愁地看向龍焱離開的方向。

  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魔帝了，他明明將孟姑娘視作真愛，視作掌心之珠，可為什麽偏要說這些傷害孟姑娘的話。

  兩人在內堂站了很長時間。

  龍焱走得很快，他怕稍有遲疑就會轉身將孟靜姝摟進懷中。

  雙拳緊握，聯想這幾天發生的狀況。當即做了決定，上蛇山之後龍焱直接下令書信給牧柯，斷了與他聯手之事。

  負責書寫信件的小妖，右手抖著無從下筆。

  “你的手怕是不想要了！”磨蹭了半天也不見小妖下筆，龍焱開口威脅。

  對方一聽這話，立時撲倒在地，“魔帝饒命，魔帝饒小的一命吧！這信寫不得呀！”

  龍焱蹙眉，一隻手肘頂在膝蓋上，“你且說與我聽聽，這信為什麽寫不的？”

  “這……”小妖瞬間語塞，上座的乃是龍焱，喜怒無常的魔帝，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呀！

  “說！”龍焱大怒，小妖被嚇得屁滾尿流。

  聞訊而來的胡沁月不請自入，她快步走上大殿。

  那小妖斜眼瞥到來人是胡沁月，心中大喜。

  胡沁月揮手，示意他先行退下，對方如臨大赦一般逃走了。

  龍焱不自覺坐正身子，居高臨下看著站在下首的胡沁月。

  對方拱手，“魔帝，末將認為此時跟妖界劃清界限對魔界隻有不利。”

  “說來聽聽。”龍焱口唇翕動，麵上毫無表情。

  “先前與天界交手，不管我們是否表明立場，天界眾人已知我等跟妖界已經聯手。現在大戰在即，這時候跟妖界劃清界限，我們依舊會成為天界的敵人。”

  “你清楚，我之所以跟牧柯取消聯手結盟，並不是因為這一點。”

  胡沁月瞬間語塞，她當然知道之所以龍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完全是因為牧柯三番兩次試探他的底線，對孟靜姝動手。

  “末將還是希望魔帝以大局為重。”

  “何時，我決定的事情需要經由她人同意？”

  胡沁月瞬間怔住，龍焱倒不是特指她，他是指受製於整個魔界的悠悠眾口。

  龍焱站起身，走到胡沁月身邊，“你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我這次回來並不想再做複仇的事情。至於我父王和龍族的仇恨，在我被囚之前已經算個幹淨了，更何況當年有那麽多人陪葬，這件事就告一段落吧。”

  他邁步擦著胡沁月的肩走過。

  聽聞他的話，胡沁月先是一楞，猛然轉身質問龍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字麵的意思。”龍焱回身看向胡沁月，“今天這位子本不是我想做得，可既然坐到了這裏，我定然是要對千萬生命負責。”

  說完這話，龍焱揮動衣袂，轉身離開了。

  胡沁月站在原地，望著龍焱離開的方向恨恨地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