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沁月悄然離開，就就好像來得時候一樣。

  經曆這場風波的龍焱卻再也睡不著了，他靜靜地站在孟靜姝的床頭，好半天才揮了揮手設下一個結界。

  然後飄然跳上了房頂，皓月當空，龍焱若有所思。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捧在手心竟不自覺笑了。

  那是一枚被摩挲地表麵光滑的銅錢，借著月光，他越瞧越欣喜。往事就那樣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

  “我要殺了你！”龍焱赤紅的雙眼迸射出駭人的光芒，掙紮著想要起身因為撕裂傷口而再次跌倒在床上。

  背對著他站在櫃前搗藥的人轉了身，一身鵝黃的長裙配上晶瑩的雙目，絲毫沒有被龍焱的氣勢嚇到。

  “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那死老頭子派來得？”躺倒在床的龍焱，心有不甘得繼續斥責。

  那人依舊淡然地將沸水衝入搗好的藥中，這才轉了身。

  她走至龍焱麵前，隻一個伸手就輕巧地撬開了龍焱的下顎，滾燙的沸水澆進龍焱的口中。他燙得雙眉緊鎖，舌尖發麻瞬間起了一連串的小泡，卻硬是一聲都不吭。

  等把所有的藥都灌進龍焱的嘴裏，他焦急地伸手摳喉嚨，“你到底給我喝了些什麽？”

  被他問得有些煩了，那穿著鵝黃長裙的女子終於沒好氣地開了口，“毒藥！”

  這兩個字瞬間讓龍焱臉色一變，他的變化被那女子瞧在眼裏不禁諷刺道，“怎麽？怕了不成？”

  “你到底是誰？”龍焱惱羞成怒地咆哮。

  女子伸手在下巴上點了點，而後故意湊近龍焱眨巴著靈動的眼睛說道，“我就是你，口中那死老頭子派來地想要置你於死地的人。剛才逼你服下的藥也是毒藥。”

  “你……”龍焱氣得接連咳喘。

  “怎麽？以你現在的狀態，還想殺了我不成？”女子眉毛一挑，滿臉的鄙夷。

  龍焱梗著脖子，“士可殺不可辱！”

  “哎呦喂！我還真看不出來你是這麽硬氣的人！”女子靠近猛地鉗住了龍焱的下巴，“我就是羞辱你了，怎麽樣？這個是你殺了我呀！”

  她臉上洋溢著得意之色，讓龍焱恨得咬牙切齒。可因為傷勢極重，他連最簡單的法術都使不出來。

  女子將手放開，“不管怎麽說，平白讓你去死有些浪費了，反正你這副身子也不要了，不如讓我來試試藥。如果真成了，你也算功德圓滿替蒼生造福了！”

  說著她撿起藥罐就要離開，臨出門時才不忘用栓子鎖上房門。

  “你……”龍焱氣血上湧，一口血噴湧而出，再次昏了過去。

  這就是龍焱跟她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毫無浪漫可言。他虛弱地連一隻螞蟻都踩不死，任由那家夥在他身上作威作福。向來循規蹈矩的龍焱，這是第一次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她。

  看著手中的銅錢，龍焱有些發怔。

  過往的一切猶如雲煙，更像是一場夢。很多時候龍焱更希望它是一場夢，夢醒時分一切照舊。可那些場景，那些笑顏，那些嬉笑怒罵的日子就在眼前，每每想到那些龍焱的心都好像被挖掉一塊似的。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龍焱不知道該不該選擇遇到她。

  從兩人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命運的車輪就在不斷運轉，朝著另一個方向駛去。他愛她深入骨髓，夢回深處都是她，隻是這愛讓他這千餘年來都過得極為痛苦，他倒寧願他們從未相識。

  那樣，她或許還是那個笑臉如嫣想著用一己之力每日造福蒼生的人，而他隻需獨自一人背負仇恨艱難上路。

  龍焱抬起頭，望著皎潔的月光不自覺歎了一口氣。

  沒她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被封印在瓷瓶中這千餘年，他不知時間走到哪裏，外界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將來又該何去何從。

  如果不是孟靜姝，他仍會乖乖呆在瓷瓶裏，別說千年就算萬年他也甘願。

  可就在他百無聊賴之時，瓷瓶的封印被打開了，龍焱又重新回到這世間。從最初對孟靜姝的怨懟到如今能坦然麵對這一切，沒人知道龍焱的內心到底經曆了怎樣的波折。

  既然這世間再無她，龍焱也就此無所顧忌了，他要這整個世界都為她陪葬。

  龍焱的目光泛著狠辣，而後漸漸淡漠。隻是，這會是她想要的嗎？

  想到這裏，他不禁泛起一抹自嘲的冷笑。瞧吧，跟她呆得久了，連向來不心慈手軟的龍焱也開始為眾生考慮。可即便將這世間夷為平地，也難以削減他的痛苦。

  “青鸞，我該怎麽辦？你教教我。”龍焱小聲呢喃著。

  他跟孟靜姝待得越久，青鸞在他腦海中的樣子就越加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宿命相連的緣故，龍焱對孟靜姝產生越來越多的依賴，他常常會盯著迷糊的孟靜姝端詳很久。

  有時候，他真得恨這樣的自己。

  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刻骨銘心讓龍焱羞愧不已。心底裏有個聲音不斷叫囂，他不該這樣，他的心應該永遠屬於青鸞，可現在的他已經漸漸記不清青鸞的樣子了。

  他抗拒跟孟靜姝在一起，可那該死的蠢女人偏喜歡將他摟在懷裏。

  他排斥跟孟靜姝同處一室，卻因為那無形被限製的距離讓他不得不與她在一處。

  事到如今，他竟然被下了宿命相連的法術，這一生都要跟孟靜姝糾葛在一起。

  龍焱不禁冷笑，蒼天真是作弄人，一定是瞧著他不夠苦。

  不過剛剛胡沁月離開時說得話，倒是讓龍焱重燃了希望。

  雖然傳言中“宿命相連”已經失傳，可既然池雍使得出來就說明事實並非如此。隻是他被囚禁的這千年來，世間太平，這法術自然是沒被使出來。

  期望胡沁月在那邊能夠順利找到解除的方法，好讓他擺脫跟孟靜姝的宿命相連。

  到那時，龍焱一定會將整個六界鬧得不得安寧，以償還這些年來他受得苦楚。

  這樣想著，龍焱目光堅定地反手將那枚銅錢收進掌心。

  “青鸞，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為你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