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海拉爾寄來的。

  後天，也就是9月8日，是海拉爾的十八歲生日，特地來信邀請喬安前往自由港出席她的生日宴會。

  喬安看了看堆在書桌上的論文稿，很快就做出取舍。

  海拉爾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當然不能缺席她的生日宴會，至於論文手稿，可以帶到自由港抽空修訂，反正遲幾天發也無所謂。

  拿定主意過後，喬安便施展“短訊術”給海拉爾回信，約定明天上午九點整在自由港碼頭見麵，自己將準時傳送過去。

  自從學會5環“傳送術”，喬安明顯感覺到長途旅行變得格外方便。尤其是前往曾經到過的地方，隻要回想一下當地最富特色的地標建築，就能確保精確傳送。

  喬安收拾了一下行囊，把修改論文可能用到的一大包參考文獻塞進儲物袋，趕在晚飯前回到公寓，告訴管家安德森太太，自己明天要出趟遠門，歸期暫時未定。

  他這段時間經常外出旅行，安德森太太已經習以為常，不過這位慈祥的老婦人還是絮絮叨叨的叮囑他在外麵多小心，最好買兩個勤快能幹的女奴，出門時帶在身邊，也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維持體麵。

  這不是安德森太太第一次勸喬安購買奴仆，與從前一樣，喬安總是抱著日漸豐滿的“球球”老爺，裝作專心擼貓，對她的建議不置可否。

  就個人立場而言，喬安很看不慣奴隸買賣。

  正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隻要社會上自詡為道德表率的紳士太太們還在收購奴隸，把奴隸當做家畜一樣的私人財產，就會有貪婪的商人熱衷於從事奴隸貿易，誘騙走投無路的破產者簽下賣身契，那些打著私掠旗號的強盜就會變本加厲的襲擊原住民的家園乃至來自舊世界的移民船，把俘獲的“肉票”送到達寧堡之類的奴隸貿易集散地賣掉，換取血腥的金錢。

  但是，他無法向安德森太太袒露內心的真實想法。

  安德森太太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但她畢竟沒有多少文化，尤其無法理解啟蒙思想對當代青年的影響。

  在這位老婦人看來，一個家庭倘若沒有奴仆使喚，便算不得上流社會的體麵人。

  這些年，安德森太太親眼看著喬安一步步成長起來，由窮學生轉變為廣受人們尊敬的“維達博士”，憑借學術研究贏得了社會地位和不菲的身家，還跟約瑟芬·安托瓦妮婭·德·普瓦鬆伯爵夫人那樣的貴族名流私交甚篤，實現了令人豔羨的階層躍遷，躋身為上流社會的一員。

  如果喬安是安德森夫人的親戚子侄，她肯定會積極奔走，幫喬安張羅兩件要緊事。

  首先當然是定下一門婚事，未婚妻不光要才貌雙全，出身門第也不可馬虎，最好是一位貴族小姐，大莊園主家的女繼承人，實業家或者銀行家的千金，也可以考慮。

  其次是買一座莊園，購置一大群奴仆，穿上齊整的製服，為維達少爺服務。這是一筆很大的支出，喬安未必負擔得起，但是沒關係，可以向未婚妻家預支嫁妝置辦產業，將來女孩嫁過來的時候也顯得風光。

  喬安聽安德森太太念叨這些事，既感激她老人家的熱心腸，私下裏卻又覺得好笑。

  老人家向往的生活方式，代表了這個時代的傳統價值觀，受到新大陸市民階層的廣泛認同，但這並不是喬安想要的生活方式。

  他也曾嚐試跟安德森太太探討人生的意義，批評奴隸貿易的罪惡，然而這樣的談話根本進行不下去，隻會使他意識到自己與這位老婦人之間橫亙著一條深深的“代溝”，兩代人在觀念上存在無法調和的分歧。

  這讓喬安回想起從前與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也經常為了類似的事情發生激烈爭執，每每鬧得不歡而散，對親情造成了無形的傷害。

  正是因為思想觀念上的差異，日積月累的矛盾，那時候喬安隻看到外公蠻橫阻止自己追尋奧術知識，隻覺得滿腹委屈，卻不曾反思外公為何要這樣做，是不是有難言之隱，初衷其實是為了保護他這個外孫？

  當他醒悟這一切，學會體諒老人，懂得反思自己年輕氣盛一意孤行之時，外公已經離他而去，追悔莫及……

  正因為對外公心懷愧疚，喬安對長輩總是格外尊敬，安德森太太的嘮叨，即便不合他的心意，他也默默聽著，從不出言頂撞，唯恐傷了老婦人的心。

  吃過晚飯，喬安打算帶“球球”老爺去後院草叢中抓老鼠，增加它的運動量，未遂，隻得獨自在庭院中演練劍術。

  鍛煉過後，喬安出了一身汗，回到樓上衝了個澡，忽然想起一件事，剛擦幹的額頭又滲出冷汗！

  後天就是海拉爾的18歲生日，自己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份生日禮物啊？

  喬安越想越覺得很有必要，不免暗自慚愧，上午就收到海拉爾的信，天黑才想起應該準備禮物，自己的反應也太遲鈍了。

  然而轉念之間，他的心態就發生了180°轉折，由愧疚變成自鳴得意。

  最起碼，自己還能及時想起“送禮物”這個細節，這就很不容易了，充分說明自己的情商與從前相比大有進步！

  喬安圍著浴巾，回到臥室，坐在書桌前思索送什麽禮物才好。

  海拉爾喜歡什麽？這是一道令喬安深感頭疼的難題。

  “財迷姐”自稱最喜歡的東西就是“錢”，可喬安哪怕情商再低也有所預感，倘若直接送給海拉爾一口袋金幣，恐怕會遭到白眼。

  女孩的心思他一直搞不太懂，簡直比9環法術的構型更難理解，思來想去沒有頭緒，又不好直接向海拉爾打聽她想要什麽生日禮物，索性放棄猜度她的喜好，從實用性的角度挑選生日禮物。

  海拉爾是一位“魔戰士”，擅長近戰卻缺乏遠程攻擊手段，喬安覺得送一把轉輪手槍給她作為生日禮物，恰好可以彌補這一短板。

  嗯，這似乎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