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全文完)
作者:玥玥欲試      更新:2022-05-09 15:15      字數:4114
  番外四--------之裴玄承

  (夏朝裴家, 文德帝二十一年)

  “殿下終於回來了,太皇太後已經遣人過來詢問多次了。”

  隨從鄭二笑嘻嘻地跟在太子身邊兒。

  這日他早早地便在府門前候著, 迎接著太子回府。

  那天潢貴胄麵如傅粉, 唇紅齒白,生著一張極美的臉,卻又不失陽剛之氣, 乃當朝公認的第一美男, 更是這世間少見的美男。

  他一襲白衣勝雪,金冠束發, 衣上無闌, 腰間隻圍著一條玉帶, 別無它飾, 人顯得清貴又溫潤。

  下了馬後, 他未將韁繩丟給隨從, 也未急著進府,卻是立在了馬前,自己親自動手解開了那馬鞍。

  鄭二見了急忙伸手。

  “殿下, 奴才來吧。”

  裴玄承抬手輕輕一擋, 神色柔和, 語聲溫和。

  “不必, 孤自己可以。”

  “是, 殿下。”

  而後, 鄭二見著太子修長的手指, 一點一點地解下了那馬鞍。

  拿了下來鄭二才注意到,“呀,殿下, 這壞了呀。”

  那馬鞍玄色, 四周繡著金邊,十分好看貴氣,很符合太子的氣質,隻是邊角處竟是被劃了個不小的口子。

  這倒也沒什麽,出門在外,馬鞍擦擦碰碰,劃了也很正常。

  太子天生喜愛幹淨,衣服用品大多一塵不染,身份又是何等的尊貴,馬鞍壞了丟掉換個新的便是。

  鄭二見東西解下了,便笑嘻嘻地去接,然太子並未立時給他,拿下之後,手指輕輕地觸摸那壞了的地方,很仔細的看了良久,而後方才遞給了他。

  “送去王嬤嬤那補一補。”

  “補?”

  這一個“補”字,讓鄭二一怔。

  殿下何時用過補過得東西。

  鄭二一頭霧水,卻是直到把那馬鞍送到了殿下的奶娘王嬤嬤的房中交待了這事,聽得王嬤嬤笑著搖頭,說了話時,他方才反應過來,明白過來。

  那王嬤嬤沒說旁的,便隻笑問了一句。

  “這是蘇三小姐送給殿下的吧。”

  “不錯!”

  鄭二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是啊,這馬鞍是去年殿下生辰,蘇三小姐送給殿下的呀!

  難怪殿下如此寶貝!

  鄭二清楚的記得,那日殿下生辰,接到了京城許多貴女送來的賀禮,那賀禮千花百樣,或是名貴珍貴的,或是極其有心的手工製品,數不勝數,多不勝多,然次日一早,不論是什麽,殿下都命人還了回去,便隻留下了靖國公家小女兒送的這個馬鞍。

  王嬤嬤拿起了針線,麵上有笑,“也不知這婚事何時能定下來?”

  鄭二輕鬆地笑著附和,“是啊,太子妃嬌憨可愛,一天的故事極多的,殿下每每與她在一起,都笑的甚是開懷,等她嫁過來,入住了太子府,這太子府可就熱鬧了呢,哈哈哈!”

  王嬤嬤接口,“是呢,隻是也不知殿下還要等多久?”

  鄭二道:“陛下說蘇三小姐年齡尚小,不急呢!”

  王嬤嬤一針一線地縫著那馬鞍,緩緩地道:“年齡小,也眼看著就要及笄了,婚事還是應該盡早定下來的好。蘇三小姐是小了些,但殿下不小了,你看七皇子,八皇子都娶親了,便就剩殿下。沒娶正妃也便罷了,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這麽多年來,不免孤單了些,這太子府也照旁的王爺府冷清許多。”

  王嬤嬤說著,繼而又笑笑,很是慈祥,“不過咱們殿下仁義,重情,對蘇三小姐用情那般深,心中隻有她一人,又怎麽會收通房呢,你看她連旁的女子的禮物都不收。等等便等等吧,天不負有心人,總能等到的......”

  她縫完了最後一針,用剪子小心地剪斷線,笑著拿起來看了看。

  鄭二讚道:“王嬤嬤的女紅真是絕!”

  王嬤嬤搖頭,“還是能看出來。”

  鄭二道:“殿下會滿意的。”

  倆人相視一笑。

  太子是很滿意。

  鄭二將那馬鞍帶回來時,太子正在房中寫字。

  他將東西遞將過去,裴玄承接過瞧著,摸了摸,展了顏。

  鄭二便知道。

  他算了算時日道:“呀,殿下,下個月十八,便是殿下的二十二歲生辰了呢,且不知蘇三小姐今年會送什麽?”

  裴玄承笑出了聲,長睫緩緩開合,溫潤如玉,千般尊貴,萬般美好,想起那小姑娘眼神靈動,跋扈嬌憨又貪玩的小模樣,那笑意便掛在了臉上,揮之不去了。

  “別難為她了。”

  他知道賀禮是靖國公要她送的。送什麽,怕是也是她人幫她想,給她出的主意。她一天,嗬嗬,隻知道玩樂,哪有那心思,不過她歡喜便好。

  裴玄承沒猜錯。

  他對那小姑娘確是很了解。

  眼見著距離他生辰就差十日,一次街頭相遇,那小人兒看見他便叫停了車,繼而急著下來。

  裴玄承朝她迎了過去。

  “蓁蓁。”

  “殿下。”

  時至初冬,天很冷了,她戴著帽子,小臉兒雪白,眼睛水汪汪的。她走過來,裴玄承便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放到口旁和了和,給她捂了捂,繼而很是溫和地開了口。

  “蓁蓁,你找孤有事?”

  他看她的眼中有星星。

  小姑娘開門見山,點了點頭。

  “殿下的生辰就要到了,爹爹提醒了我好多遍,我說我記住了,知道了,可是他還是總提醒我。我知道他怕我玩忘了,這些天來,我也想了,問了瑤瑤,問了二姐姐,問了嬤嬤,也問了婉婉,可大家都是猜想,殿下到底喜歡什麽?想要什麽禮物?可不可以透露給我一點點。否則若是送了殿下不喜歡的,被殿下退了回去,爹爹肯定會抱走我的貓的。”

  裴玄承聽到此,忍不住笑了。

  他鬆開了她的手,扶住了她的雙肩,長睫如扇,緩緩輕動,深邃的桃花眸中噙滿星星,那般溫和含笑地看了她許久,方才開了口。

  “孤喜歡你的貓。”

  “啊?”

  小姑娘驚呆了,萬萬沒想到他能說這話。

  “殿下想要我的貓?”

  “倒也不是,蓁蓁喜歡,孤怎麽忍心奪人所愛,蓁蓁為孤畫一張便可,擇日不如撞日,蓁蓁便今日去太子府畫如何?”

  小姑娘揚著頭,眼睛眨了眨轉了轉,看向它處,而後看回了他,又眨了眨轉了轉,那小腦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畫了貓,殿下便肯定不退賀禮了麽?”

  裴玄承再度展顏,笑如朗月入懷。

  他點了頭。

  隨後,那小姑娘也爽快地答應。

  “行!”

  裴玄承摸了摸她的頭。

  他將她扶上了他的馬車,讓手下去蘇府告訴了蘇三小姐的去向,以免家中惦記。

  ......

  太子府書房

  屋中暖暖和和的,進來便是一陣熱氣,蓁蓁初次來,觀賞了一番,隻見太子書房幾近都是紫檀木色,遠處層層書架,近處牆上的畫恢弘大氣,乃是萬裏山河,其下桌案上硯台金蟾,白玉螭龍,盡顯富貴富麗,且是一塵不染。

  進來蓁蓁便一頓感歎,“哇!我還以為殿下的書房也是白色的呢。”

  裴玄承笑,“為何那般覺得?”

  蓁蓁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便就是那樣以為。”

  小姑娘被帶到案幾前,脫下了披風,露出粉嫩的衣裙。裴玄承扶她坐將下去,自己站在了一旁為她拿出了宣紙與筆,親手為她研墨。

  那小人兒瞅了一會兒,見他與她對視笑笑,摸摸她的頭,而後蓁蓁也便動筆了。

  她端坐在那,一本正經地想,一本正經地畫,但注意力不集中,好熱鬧,一會兒侍女端茶過來她看,端水果,糕點過來她也要看。太子倒茶,耳邊響起了“嘩嘩”聲,她也要瞅一瞅,總歸便是哪有事兒往哪瞅,半天下來一筆沒動。

  裴玄承都看在眼裏,眼中始終含笑,溫潤如玉。

  他自是不以為意。她畫不畫都好,本身他也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小姑娘留神兒許久,仿若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幹什麽,轉頭做賊似的瞄了太子一眼。

  裴玄承端杯喝茶,特意別過了目光沒看她。蓁蓁又重新沾了沾墨水,畫了起來。

  起先入手畫的難滿意,自是廢掉了幾張宣紙,漸漸地,那小人兒漸入佳境,別的不會,畫貓她還是擅長的。

  她在那畫,裴玄承時而將水送入她的口邊,喂她喝水,間或又喂她幾塊清冽可口的瓜果,如此一過便是一個多時辰。

  眼見著那小貓要畫完了,府中突然有些事情,裴玄承也便出去一會兒。

  待一盞茶後,他回來,隻見那小人兒下巴抵在桌上,口中正吃著什麽,水靈靈的眸子眼波緩緩流轉,正四觀賞。

  待見他回來了,她立時又端坐了起來。

  裴玄承又展了顏。

  他走過來,那小人兒將畫遞給了他。

  “殿下看看,可喜歡。”

  裴玄承根本就未看,眸中有笑,長睫緩緩開合,隻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孤喜歡。”

  繼而他過來慢慢地拉起她的小手,“隻要是蓁蓁畫的,蓁蓁送的,孤都喜歡。”

  “唔.......”

  倆人目光對視了那麽一會兒,一個懵懂,一個情深。

  “太陽下山了,那我該走了。”

  裴玄承點了點頭,拾起她的披風,為她披了上,耐心地給她一點點係帶子,繼而為她戴上了衣帽。

  他送她回了去。

  再度回來之後,來到書房,將她畫的畫和那些殘圖,甚至被她團了不要了的宣紙都一一的打開疊好。在一張團了的紙張上,但見她不知什麽時候,無聊地還畫了一隻頭頂戴著兩朵小花的烏龜.......

  裴玄承啞然而笑,那笑滿含情意與愛意。

  他看了許久,將那些紙張疊好,疊的整整齊齊,當做寶貝一樣,放了起來,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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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朝贏家,宣武元年,六月,新帝選秀前。)

  裴玄承麵無表情,一雙深邃的桃花眸幽深無底。

  他一襲黑衣,背身立在石室之內。

  其身後,三名黑衣女子恭敬地跪在其下。

  為首之人生的嫵媚妖豔,說話比做事還要幹淨利落。

  “攸寧及其丫鬟的屍體已經處理,我等以成功頂替,主上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男人的臉上冰冷淡漠,半晌並未回話,卻是過了許久,方才沉聲張了口。

  “護她。”

  三人彼此麵麵相覷,但沒用主上再多說任何一個字,便都知曉此她為誰。

  “是。”

  黑衣女子恭敬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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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朝贏家,宣武元年,臘月)

  夜間,白雲間。

  房中溫暖,爐裏燃著安息香,紅燭被紗罩籠著,溢著暖暖的光。

  床上紗帳蒙蒙,小姑娘蓋著粉嫩的被子,躺在其上,小臉兒雪白清透,雙眸閉著,長睫微翹,乖乖巧巧的正睡的香甜。

  裴玄承眸光溫和,守在床邊,時而給她喂水,時而為她蓋被,看了她整整一夜......

  “陛下.......”

  小姑娘睡夢之中櫻唇輕啟,聲音軟糯嬌柔,微微一笑,甜甜地喚著.......

  裴玄承端碗的手驀然一滯,勺子在碗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眼尾泛紅。

  蓁蓁,你長大了,你對他動心了,對麽?

  蓁蓁,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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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朝贏家,宣武三年,八月)

  玉梅坡木屋

  大火驀地燃起,包圍了整間木屋。

  屋中,裴玄承麵無表情,從容淡然,丟掉手中的匕首,坐在了床下,依舊是風華絕代,貴氣一身,沒有半絲的落魄之感。

  他單膝曲起,閉了雙眸,心無旁騖,唯獨奄奄一息,彌留之際,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淚光,那淚光中,全是蓁蓁的影子.......

  他到死,也沒能得到他心愛的小姑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