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已經又飛出一些距離，能看到爆炸後的濃煙來自三處，三處都是林簡想去卻被攔住的地方。

  林簡的第一反應是實驗室沒事，第二反應是焦急，兵工廠、精神病院和製毒工廠，龍霆會在其中哪一處？

  熱浪被淩亂的海風裹挾吹進機艙，有爆炸的燥熱。

  林簡傷口被酒精刺激，才回過神來。

  “我們得回去，”因為暫時失聰，林簡說話幾乎是用吼的，“告訴飛行員，我們得回去，島上出事了！”

  陳草隻衝她搖頭，飛機完全沒有改變航向的跡象。

  “爆炸了，看不見嗎？”林簡無法理智，心裏像是有什麽被撕開，“回去啊，要救人，那麽多人，炸死了多少……咳咳咳……”

  聲帶過度拉扯，讓林簡劇烈咳嗽起來。

  陳草遞了瓶水給林簡，翻出背包裏的紙筆，快速寫了兩排字給她。

  “他們說必須執行命令，送我們離開，島上跟我們無關了。急沒有用，鎮定點！”

  “可是，”林簡捏著水瓶，明明聽不見聲音，卻又有聲音在腦海中無比鮮明，“他……在島上！”

  "簡，周末要不要去遊樂場？’

  ‘林簡勸你別惹我生氣！’

  ‘小簡，等我回來，我絕不同意分手！’

  ‘林簡，我快死了，我好想你，想再見見你……’

  ‘我到底為什麽來到這裏，小簡，你為什麽不認識我了？’

  ……

  無數的碎片，畫麵和語言，像是碎裂的光陰在林簡腦中拚湊到一起。

  最後的畫麵是身著迷彩服的少年躺在雜亂的草裏，身體上是被子彈射穿的一個個鮮血淋漓的洞，眼中的生命光芒快速消逝……

  “林簡，林簡！”陳草幫林簡按摩了耳後的穴位，拍著她的臉。

  現實嗡鳴消逝，然後是刺痛，林簡回過神時，飛機下方已經隻有無邊無際的海。

  據說深海恐懼症的人看著大海，會覺得自己在被這無邊水域吞噬、圍困，無法呼吸，無力掙紮，恐懼占據身體。

  “我們，”林簡喉嚨灼熱，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我們，得，回去，要回去……”

  陳草看林簡恢複了，將耳罩給她戴上，耳麥將聲音傳了過去，“林簡，我們現在離開才是最有用利的選擇。爆炸已經發生，就留給專業的救生隊和軍人來處理，不管是你還是我，都幫不上忙。”

  陳草很少一次說這麽多話，也很少表現出這種程度的關切。但她體驗過的恐懼驚慌，遠遠大於林簡，也遠遠多於她這個正常環境下長大的人。

  “做點什麽，肯定能做點什麽。”林簡捏著陳草的手，眼裏還有絲疑惑，“那座島……或許他不在上麵？也可能不在那些地方，對吧？那座島那麽大，爆炸有範圍，他……他不能再死一次。”

  “很快會有結果，林簡，現在擔心都沒有用，”陳草不認為林簡需要的是不顧現實結果的欺騙，“最遲天亮就會有人員傷亡名單，你要相信軍隊的辦事效率。你應該想的是，怎麽得到這份名單來確定你關心的人是否安然無恙。”

  “對，怎麽得到，”六神無主的人被引導著思考，可林簡大腦還是一片混亂，“我該怎麽得到，天，我根本不認識軍隊裏的人……”

  “哭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意外和死亡了，”陳草從來沒說過，其實她很欣賞林簡的理智和果敢，可現在這個女人卻隻知道咬著手哭，這算什麽？

  “兩位，”陳草按著耳麥朝前麵駕駛飛機的兩名軍人道，“我們並不想知道軍隊的秘密，但我們會留給你們聯係方式，請你們將它交給我老板的摯友龍霆和我們帶去的宋涇教授，並讓他們盡快聯係我們。”

  駕駛和副駕駛對望了一樣，最後副駕駛的飛行員開口道，“好的，我們會轉達。”

  陳草道了謝，心裏想到的卻是這兩人果然是要回島上的。

  剛才林簡失神時，陳草已經看到飛行員跟什麽人聯係，似乎是要確定她和林簡是否安全離開。

  直升機在南城郊外的軍事區降落，剛下飛機，便有轎車過來接兩人前往市區。

  林簡一路沉默，腦子裏的畫麵她確定有一半都是自己沒見過的，特別是那些她根本不該存在的地方。

  比如，龍霆執行任務犧牲，比如他來到這個世界……

  “你怎麽樣？”接近市區時，陳草才出聲。

  “沒事，”林簡給自己拿了瓶水，潤了潤嗓子，“先找家酒店，不要讓南方的知道我們已經到了。”

  這……是不是理智得有些過分了？陳草微微皺眉，看這樣子也不像是失憶了。

  林簡沒理陳草的探究，拿出手機給宮葉城發了條信息。

  很快，信息回了過來，‘我讓安經理去解決，你怎麽樣？溫差變大了，別感冒了。’

  林簡手指點擊屏幕，如果觀察夠仔細的話，會發現微微的顫抖，‘嗯，事情有點多，晚上可能沒時間跟你聯係了。’

  宮葉城回了個‘好’，林簡退出聊天界麵。

  離開秦城不足二十四小時，事情卻變得有些失控。

  “到了之後確定一下宋隊長過來的時間，”林簡語氣裏幾乎聽不出情緒，穩得不正常。

  陳草應對過各種情況，可關心別人這種事，她做不好，也就沒去做。

  “好，我會讓他們早點過來，需要我跟家裏報平安嗎？”

  林簡點了點頭。

  轎車將兩人直接載到迎賓酒店，解釋是他們的朋友一早定好的酒店。

  這個朋友不用猜也隻有龍霆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陳草放下行李和晚餐就主動離開了房間。

  林簡站在客房中，良久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直到手裏的手機震動。

  來電是個未知號碼，曾經的熟悉感讓林簡心頭一動，手指已經本能地劃過接聽。

  “喂，我跟宋涇都沒事，你們怎麽樣，已經安全到酒店了？”

  某些遙遠的東西似乎在眼前破碎，隻一聲，一切便如同潮水般要將林簡淹沒。

  “喂？聽不見嗎？喂？信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