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去？”周齊攔住林簡，“現在救羅叔最要緊！”

  “羅叔的命就看你們了，”在醫院幽冷的燈光裏，林簡神色冷硬，“今晚，周雄必須付出代價。”

  “林簡，你想幹嘛？你還想殺了他？”周齊對這樣的林簡很陌生，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揮金如土驕橫跋扈的大小姐，她太過狠戾，“今晚已經很多人受傷，警察那邊肯定也馬上要查，你別被牽扯進去。”

  “已經牽扯進去了！”林簡一把推開周齊，一雙眼睛已經被怒火燒透，“周齊，這件事我勸你離遠點，既然你們周家收拾不了，我就親手料理了。今晚開始，你們也別再費心找他。”

  “林簡，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周齊是真被林簡嚇到了，壓低聲音急切道，“你說的是條人命啊，不是阿貓阿狗弄死就弄死，你別這樣，不是說不能步那些人的後塵嗎？我不準你去！”

  林簡要推開周齊，可奈何對方死抓著不放手，“周齊，放開！我今晚不弄死那雜碎，他當我林家的人好欺負，我跟林斯上次就差點被他的人殺了，今晚他又要置我於死地，還把羅叔傷成這樣！我能就這麽不管了？我他媽就這麽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憑什麽？人善被人欺也得有個限度，不想翻臉就別攔著我！”

  “我來處理他行不行？交給我，三刀六洞，斷手斷腳都行，我求您姑奶奶，您別沾手行嗎？”周齊額頭青筋暴跳，雙手死死捏著林簡肩膀，“你別淌這種髒水行不行？”

  “我要他死！”林簡滿眼血紅，手上羅傑的血還沒幹，“羅叔現在不知道能不能活，要是他有個……我就把周雄一家全殺了給他陪葬！”

  “我哥馬上就到，”周齊不知道顱底骨折到底是個什麽問題，可頭骨都折了，能不凶險？“他已經帶來了最好的外科醫生，羅叔肯定不會出事。林簡，我知道你想報仇，可你不為自己想，你為你的孩子想想。你孩子會想要個手上沾血的媽？”

  “已經沾了！”林簡舉起手，因為激動而呼吸急促，“羅叔叔為了保護我，一個人下車去麵對那幫人渣，我他媽要是連給他報仇都做不到，我就不配叫他一聲叔，不配讓我孩子叫媽！”

  “我求求你，求求你！”周齊手下的人掙紮太厲害，可手上又不敢下死力，一咬牙，將人抱住，“林簡，你別衝動，人我給你留著，等你稍微冷靜點，要是還想要他狗命，我幫你宰行不行？這事是我對不起你，沒幫你辦好，也沒能早點趕到，你要發火先衝我發，先打我好不好？”

  “他……他差點要了羅叔的命，我……”林簡掙紮不開，悲憤化成了淚，“周齊，你放開我，我不能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待著。我不能讓羅叔寒心，我不能讓他……我不能，我他媽什麽都做不了。眼睜睜看著羅叔一身的血，我什麽都做不了……”

  林簡聲音哽咽，指尖深深紮進周齊後背，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簡兒，別怪自己，”周齊緊緊摟著林簡的肩膀，“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女人，也是對下屬最好的老板，仇我們肯定要報，但現在不是時候，你太激動了，不能就這麽離開。”

  “不，是我太沒用了，”林簡垂下眸子，一陣一陣惡心襲了上來，“救不了爸爸，保護不了弟弟，現在連羅叔都因為我受了重傷。我不該……”

  “簡兒，別這麽說，害怕就哭出來。”周齊今天沒被鬥毆的現場嚇到，反而因為擔心林簡的安全，一路心急火燎，見到了人，才放下的一顆心，現在卻被她這副要殺人的模樣嚇得不敢鬆手，“我知道，你也沒見過這種事，沒人怪你，羅叔保護你是他的職責，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看著他安全出來，報仇的事，明天再來，周雄跑不了。”

  “簡兒？簡兒？”周齊說了好一陣，林簡卻沒有反應，身體也突然軟了下去，“林簡？你怎麽了？”

  如同黎明從黑夜中剝離，林簡失去意識的瞬間，身體像是被投入了虛無，沒有聲音，沒有動作，一切都是靜止。

  時間空間，都不存在了，她自己也隨著一切變成虛無。

  沒有不舍，沒有虧欠，沒有痛苦，沒有失望，沒有愛……

  身體和意識並存著，卻又不存在，正如她這個人明明在這個世界，卻又不存在。

  我是誰？林簡是誰？

  是誰都不重要了……

  滴……滴……滴……

  一聲聲規律的響聲中，林簡緩緩睜開眼睛，意識昏沉，身體僵硬。

  像是卻少了什麽，可又不知道是什麽？

  “小簡，小簡？”熟悉的呼聲從空白的另一端傳來，隱隱約約，打破那有規律的滴滴聲。

  好煩……林簡雙眼睜著，大腦卻接收不到任何視覺信息。

  ‘不要吵，太吵了，不要破壞有序的寧靜。’

  滴聲，像是個刻板的精靈，一聲接一聲，將世界襯托得如此安寧。

  “小簡，是我，我是師兄，”溫和的嗓音中，林簡眼球小幅度地動了，於是聲音再接再厲道，“小簡別怕，師兄不會打擾你的世界，師兄就待在這，等你醒過來，等你看向我，一直等著，不走。”

  這些話，聽過，這道聲音，熟悉。

  “師兄，”終於，林簡嘴唇動了，吐出的字輕且清晰，“我們回來了嗎？”

  沉默……

  沉默往往意味著否定。

  “小簡，我們還在這裏，我們先留在你的世界裏，”林書瑾身上纏了不少繃帶，可看著床上臉色比白床單還蒼白的女人，滿眼心疼，“在你的世界裏，師兄陪著你，小簡不怕，這個世界裏的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生活，一起關心我們的樹，一起等春天來，一起送夏天走，一起等樹的果實成熟，一起度過冬季，一起等新的一年……”

  “師兄，”淚水是溫熱的，這是林簡除了聽見之外，最先感覺到的溫度。

  林簡說，“師兄，我很想你，我想回去。”

  回到對的時間，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