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貼著耳朵，熱氣激得林簡呼吸一緊，“你沒走啊？”

  “走了，又回來了，”宮葉城像個癮犯了的酒鬼，一口都舍不得放過林簡的氣息，“林簡，你個小白癡！”

  林簡剛恢複一點的精神，在宮葉城的挑逗下，變成了溫熱的水，流過四肢百骸，最後匯集在心髒，變成一團熱氣，暖和了心房。

  “葉城……”動情時，林簡下意識喊了男人的名字。

  “一個字都看不懂？”心滿意足的男人，總是會收起身上的戾氣，何況懷裏的人此刻也乖巧得很。

  “字當然看得懂啊，”林簡軟軟地趴在宮葉城身上，被臂彎環繞著，看了眼這人翻開的文件，“句子也懂，可連在一起……術業有專攻，要不還是你看著辦吧。”

  “懶蟲。”宮葉城這麽說著，大手在林簡光潔的後背流連，趁人還沒完全睡著，故作嚴肅道，“以後不許再惹我生氣，聽到沒？”

  “嗯，聽到了，”林簡拉了拉被子，已經擠不出一絲力氣來爭論到底誰生誰的氣，誰惹著了誰。

  這混蛋，熬夜體力還這麽好！

  林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能感覺到身邊的人總是一會兒回來，一會兒又離開，影響人睡眠質量。

  再次睜開眼時，房間裏一絲光線都沒有，身邊卻是溫熱的。

  “幾點了……”林簡睡得腦袋痛，還是沒有力氣。

  “醒了？”宮葉城手放在林簡額頭，“燒已經退了，自己感冒了都不知道？起來吃點東西。”

  “感冒？”林簡靠著宮葉城坐了起來，床頭燈微黃地照在男人側臉，給他鍍上了一層完美的虛假外殼，“我沒什麽不舒服啊，除了頭有點痛。要吃藥嗎？”

  宮葉城摘了眼鏡，目光沉沉地看著靠在懷裏的女人，“不能吃。”

  “不用吃就算……不能吃？”林簡打了個哈欠，“諱疾忌醫啊？”

  宮葉城捏了捏眉心，斟酌了一下，問道，“林簡，你要不要直接跟我結婚？反正訂婚也隻是個過場，最終我們還是要結婚的。”

  “結婚，為什麽你每次求婚就不能找個正經點的地方，弄個……貴重點的那啥，打動我一下呢？”讓林簡覺得懊惱的不是什麽小女孩家渴求浪漫的心態，而是心理的失衡，寫好了是一堆玫瑰當著一堆人的儀式感呢？

  憑什麽到自己這親媽這二，就擱被窩裏了？

  這也太草率了！

  “最貴重的已經在你肚子裏了，”宮葉城歎了口氣，無奈道，“完了，林簡，我這輩子栽你身上了。”

  “誰栽誰身上……你說什麽？”林簡瞬間坐了起來，震驚地看著宮葉城，想從這人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跡，然而後者皺眉把人拉了回去，“別激動，也怪我，明明知道你累，還消耗你體力。乖，醫生已經來過了，最近可能要臥床休息。”

  “我……我……”林簡完全失去了高冷和偽裝的技能，以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心情，道，“我怎麽會懷孕呢？”

  “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即便早知道幾小時，宮葉城心情也挺複雜，畢竟這女人前不久才說不愛自己，“怎麽？你不想要這……孩子？”

  孩子，這詞，讓兩人都是一愣，太過陌生，太過出乎預料。

  “為什麽不要啊？”林簡還沒來得及接受自己已經懷孕的事實，先本能地反駁道，“你不要，我自己養!”

  “誰說我不要了？”宮葉城一時間跟不上林簡跳跳糖般的思維。

  “你說的，你上一句不是說了？”林簡覺得眼眶有些熱，抬手摸過，才發現臉上已經濕了。

  這是？

  林簡很疑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哭。

  “哭什麽？”宮葉城哪裏見過林簡這副模樣，當即心髒就像遭了一下電擊，讓他神經血管跟著顫，“我是怕你不想生孩子，畢竟你還年輕，才畢業沒多久，正是享受生活的年齡。”

  林簡無法判斷宮葉城說的話，是真是假，混亂的心情讓她失去了辨別的能力。

  ——‘小簡，爸爸媽媽吵架並不是因為你，是大人之間的矛盾。媽媽當然是愛你的，可媽媽也是個獨立的人，對你的愛，並不會影響媽媽的生活。隻是大人生活在一起，總會有矛盾。’

  “ 我媽說……”林簡的手，輕輕撫上小腹，除了體溫沒有其他的觸感，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強大的力量，一絲絲地從手心傳進心髒，“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即便他們之間不相愛，孩子沒有錯。”

  太過久遠，但永遠缺少一個身影的家裏，還是讓林簡不敢回憶太多。

  ‘爸爸要加班，小簡乖，別惹媽媽生氣。’

  ‘爸爸要出庭，小簡跟著媽媽。’

  ‘爸爸要去收集證據，做一個正義的俠客，小簡……幫爸爸照顧媽媽好不好？’

  ‘小簡，爸爸主要負責刑事案件，比媽媽忙……’

  ……

  林簡的童年，見得最多的就是各種案件的卷宗。

  父母都是律師，擁有同樣的職業水準，可人類繁衍的傳統似乎就決定了，孩子得跟著母親。

  所以，媽媽帶著林簡看卷宗，查法律條文。媽媽開會的時候，林簡就被關在擁擠的辦公室。

  除了那個家，林簡印象最深的就是媽媽的辦公室，以及各種麵露焦急、哀傷的訪客。

  那些人，被稱為當事人。

  林簡不明白當事人的意思，最先認識的字，卻是媽媽胸針上的‘Z國律師’。

  父親也有一枚相同的胸針，但從來不給她玩。

  “林簡，你到底為什麽不相信我呢？”宮葉城將林簡抱進懷裏，這麽問著，心裏卻多少有了底。

  林俊和周愛琴在林簡青春期剛開頭便離了婚，錯在出軌的父親，所以擔心吧。

  還有那之後需要麵對的各色複雜人群，最後連林家老宅都住不下去了。

  “放心吧，有沒有孩子，我們都是要結婚的。”宮葉城說，“我怎麽看也不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吧？”

  “宮葉城，”林簡努力想要刪除那些死氣沉沉的記憶，最後隻有媽媽身著西裝的身影，固執地屹立著，“你就算很忙，也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父親。”

  宮葉城以為自己理解了林簡的不安，殊不知，他們所思考的，並不是同一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