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道家太乙山
作者:九色兔      更新:2020-12-15 06:02      字數:4526
  有間客棧的雅間內,韓非三人吃飽喝足後。

  衛莊道:“差不多,你可以說了!”

  韓非喝了兩口酒,想了想說道:“你還記得,當初在新鄭,我與你師兄蓋聶論劍的事情吧!”

  衛莊道:“記憶猶新,你們以你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亂禁這兩句進行辯論。這其中,有何問題?”

  韓非道:“俠以武亂禁!這是我提出來的,雖然我也說過,俠也有凶俠與義俠,凶俠以劍謀私欲,義俠以劍救世人。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俠者。

  但是,用劍者以劍謀私欲?還是以劍救世人?這其中的界限,誰也能真正分得清。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是非的標準,究竟誰對誰錯呢?真的有絕對的答案嗎?自詡為是正義者,亂用武力裁決別人,便是‘以武亂禁’。

  所以,這個天下需要的是最為公正的法,而不是俠。

  而我身為法家的代表,身為法的執行者,所以,我不想學武,因為我害怕有一天,我將會拿起自己的‘劍’去對抗自己的‘法’。”

  當初,在韓國的時候,他既然知道夜幕是韓國的毒瘤,為何沒有采取武力對抗,而是想要以“法”將之懲處,便是因為如此。

  衛莊依舊是冷笑一聲,道:“短視者之言,竟然出自你韓非口中。學武不一定帶來殺戮,自保亦可。

  武力並不一定會亂用,以你的自製力,想必能克製‘殺伐’之心。劍有雙紉,關鍵卻在執劍之人,這也你說的,你是執劍之人,如何用也在於你。

  難道,因為害怕力量傷人,便讓所有人都不要學武?你真是讓我失望了。”

  韓非:“不管以什麽理由進行殺戮,都是罪惡。當普通人掌握了力量,遇到事情便會先想到以自身的力量去對抗、去解決問題,而不是去相信‘法’。

  而我也如此,我雖然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學武自保,遇事不殺。但是,我也自是在自詡而已,凡事等自己掌握了,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有了改變。

  力量的誘惑力太大,我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控製不住。

  當有一天,當我的法也不能解決問題,也無法給予自己答案的時候,我是不是也會拿起自己手中的劍呢?

  成為以武亂禁者?”

  衛莊道:“所以,你寧願一開始便不去掌握外在力量。”

  韓非道:“如果我的內在力量,無法解決問題,那麽外在力量,又有何用,它隻會成為的負擔。

  當我遇到難題的時候,它會不由自主引誘著我去破壞自己的堅持,去破壞自己的法。”

  衛莊道:“但是,你很清楚,你的法,流沙的要鑄就的劍,不是萬能,它無法解決所有的問題。

  到那時候,我們或許真的需要另外的選擇,力量沒有對錯,這你很清楚,你現在竟然把這種力量舍棄了。”

  韓非搖頭道:“算了!我們誰也說服不了彼此,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吧!或許,有一天,我就突然想通了呢。”

  衛莊舉起酒杯,道:“隻希望,這一天,不要太過於遙遠。”

  張良笑道:“其實,韓兄可以先學一點武藝防身再說啊!當力量不足以去違抗法的時候,這種力量便足以成為製約。”

  韓非笑了笑,道:“好吧!既然子房也當說客,我或許的確是需要點自保之力,免得以後騎馬都渾身酸疼。

  剩下幾天,我便去找老師學幾招吧!不求傷人,但求不被人傷到。”

  太乙山,當今道家總部的所在地。

  道家起源於遠古的隱士傳統。創始人老子於函穀閉關著曠世之作《道德經》,主張以自身修煉達到萬物融合的至高境界。

  三百年前,道家因為對“道”的理解不同,分裂為天宗和人宗,之後一直爭鬥不休。

  天宗、人宗分裂之後,爭奪的焦點便是那把祖師傳下的鎮門之劍“雪霽”。雙方約定每五年比試一次,將在太乙山觀妙台舉行的“雪霽爭奪戰”,勝者即可執掌“雪霽”,即“天人之爭”。

  如今,新一輪的“天人之爭”也即將開始。

  人宗出戰的是掌門逍遙子,而天宗則是掌門赤鬆子。

  元成一路急行,剛剛趕到太乙山的時候,便聽到道家弟子在討論此事。

  還真是很湊巧,是一個不錯的時間點。

  這次,元成來此的目的是拜訪道家,而不是搞事情。所以沒有變成道家弟子的模樣,而是保持原樣上山了。

  這次,他也沒有帶上天問劍,雙手空空的踏在石階上,向觀妙台走去。

  觀妙台旁的涼亭上,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張開眼睛,抬頭望天,輕聲道:“有貴客臨門,曉夢,你下山去迎接一下吧!”

  白發老者身側的一名妙齡少女,起身道:“師傅,是何人來訪?”

  白發老者道:“一名貴不可言之人,你沿路下山,自會遇到。”

  貴不可言?難道是哪國的王侯貴胄?

  白發少女雖然心中疑惑,卻沒有多言,轉身離去。

  少女身影閃動,使用家的至高心法“和光同塵”,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能夠達到移形換位的效果。

  少女從沿路的弟子穿行而過,沒過一會,便來到一個位玩世不恭的俊美少年前。

  元成打量著突然出現的曉夢,笑道:“曉夢大師是來迎接我的嘛?”

  天宗曉夢,因輩分極高又年少有為,對周圍的人事物看似不屑一顧。八歲時,卻擊敗了道家天宗除掌門赤鬆子以外的六位天宗長老,因此被已五十年不收徒的北冥子錄為關門弟子。

  如今,她便是天宗除了北冥子之外的最強者。

  曉夢平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平緩無驚的說道:“是!請隨我入山。”

  元成剛想與這個與眾不同的少女套套近乎,可是,對方卻沒有給機會,話剛說完,便轉身就走,身形轉瞬之間,已經離去極遠。

  元成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計較,腳下生風,緊跟而上。

  竟然能指使曉夢來迎接,想必隻有是道家的最強者北冥子了。看樣子,這個原劇情中隱藏人物,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自己剛剛入山,便被發現了行蹤,其手段還真是了得啊!

  是道家的望氣術?

  還是占卜之術?

  太乙山觀妙台!

  元成緊隨曉夢踏入此處,打量四周,才發現天人之爭還未正式開始。

  天宗與人宗的人馬已經到齊,分別坐在兩側的涼亭裏暫休,涇渭分明,靜待天時。

  隨著陌生人的來到,天宗和人宗的核心成員都感到意外,特別是人宗的逍遙子等人,頓感疑惑,不知天宗在搞什麽鬼。

  因為,天人之爭一直都是道家內部的私事,還從未邀請外人觀禮的先例。

  今天,這個先例,卻被打破了。

  白發老者轉身道:“貴客光臨太乙山,真是有失遠迎,還請勿怪。”

  元成道:“是在下不請自來,打擾了各位清修了。”

  北冥子道:“貴客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元成一愣,輕笑道:“原來老先生並不知曉我的身份,也不知我為何而來啊!那你為何篤定今日必有貴客臨門,而我便是那個名貴客呢?”

  北冥子道:“老夫隻是略通一些占卜之術而已,剛才心血來潮,感到有貴客登門,便讓曉夢下山一尋,現在一見,閣下周身紫氣環顧,真是貴不可言啊!可不就是貴客來訪嘛。”

  元成道:“在下聽聞道家的得道真人,以通過卜算,感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如今一見,看來傳聞非虛啊!”

  “在下元正,來自歸元帝國,不知老者現在,可推算出我來此的目的。”

  北冥子露出微笑道:“原來是帝國中的貴人,隻是不知,閣下與帝國的君上是何種關係?還是說,你就是君王元成。”

  望氣術?還是想要試探我?

  元成微閉著眼睛,輕笑道:“老先生說笑了,我怎麽可能是帝國的王上,看來是老先生看走眼了。”

  北冥子笑而不語,元成也平靜以待,兩人對視片刻。

  北冥子道:“閣下的來意,老夫也清楚,帝國想要重現‘諸子百家爭鳴’的輝煌,邀請百家重聚鹹陽城,將百家思想宣策天下,此等天下大事,老夫早有察覺。”

  “不過,閣下是如何看待‘道’?又是如何看待‘道家’的呢?”

  元成沉思片刻道:“道,便是萬事萬物的運行軌道或軌跡。

  一切事物非事物自己如此,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風無人扇而自動,水無人推而自流,草木無人種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盡言皆自己如此。

  因一切事物非事物,不約而同,統一遵循某種東西,無有例外。它即變化之本,不生不滅,無形無象,無始無終,無所不包,其大無外,其小無內,過而變之、亙古不變。其始無名,固可曰:道。

  總結而言,便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大、天大、地大、君王大!

  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北冥子滿意的扶著白須,吐出一字:“妙!”

  一旁的曉夢也讚同道:“不錯!道法自然,一切事物的生存還是毀滅都有其定數,春生秋死的寒蟬又如何,八千年春秋的大椿又如何,在自然時間麵前隻不過是曇花一現。”

  元成繼續道:“道家之學,實為諸家之綱領。諸家皆於明一節之用,道家則總攬其全,諸家皆其用,而道家則其體。

  道家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埶,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

  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

  北冥子道:“善!那閣下如何看待道家正準備開始的‘天人之爭’呢。”

  元成知道,道家以道為世界的本原,以柔弱因循為道的作用,在政治上主張無為而治,因為對道和無為的理解不同,所以內部又劃分為不同派別,不同的學派之間思想重心也不同,或偏於治國,或偏於治身,或偏於隱世等。

  如今的天人之爭,也是屬於此等範疇。

  元成道:“人宗主張以人為本,以人心體天道,而天宗則是超然物外獨尊天道,但總的來說都是信奉天道。

  而人宗想掌握超越凡人的力量,以外物修道,雖然有些急功近利,看似有些難逃魔障,但是,人定勝天。

  外物也好,頓悟天道也罷,總歸是不同的修道方向而已。”

  北冥子沉默不語,一旁的赤鬆子渾然不動,繼續閉眼靜思。

  曉夢道:“所以,閣下是認為人宗的做法未錯?”

  元成道:“對錯?嗬嗬,有意思,這個世上哪有什麽對錯,隻不過是以己度人,自以為是罷了。

  天人之約,妙台觀劍,由勝者執掌雪霽,道家先輩們就是想要避免無謂的義理之爭,導致天人兩宗自相殘殺。

  當然,天人之約,也是為了讓天宗和人宗互相印證探索,而不是為了分出一個熟為正道?熟為邪道而已。

  誰對誰錯?誰正誰邪?誰才是誤入歧途的一方?你們真的能萬分肯定嗎?”

  元成繼續道:“曾經有一個小孩去登山,到了山頂遙望天地,便認為天地就是眼前的樣子,便將自己看到的一切記載成冊,並告訴其他的登山者,這就是天地,你們不用看了,看我的書冊便足夠了。

  可是,他並不知道,他人登山看到的風景天地,就算在同一座山,同一個時刻,與其他人登上去看到的,也是不一樣。

  而且,你如何確定自己登上的山峰,便是這世間最高的一處呢?

  登山者如此,天宗、人宗亦如此,天下的諸子百家其實也是如此。隻不過,都是登山者,從不同的山嶽登峰,登上的高度也不一樣,所以,看到的不一樣,才有了‘百家爭鳴’,才有了‘天人之爭’。

  天地間的山峰有數,但心中的山峰無數,高處不勝寒,每攀登上一處山頭,每個人都會以為那是最高處,但,真的是如此嗎?

  我們都是世間的求道者,正如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世間的道有萬千,每個人追求的道是不一樣,所以,站高者不要笑話站低者,我們不能五十步笑百步,因為,道沒有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