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禪寺的僧人來了？”

  “沒有……”

  “嗯。”

  “淨真大師,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合規矩？”

  ……

  就在天寶禪寺認真準備的同時，望陽酒店一間商務套房裏，一個褐衣沙彌斟酌問道。這是一間中規中矩的日式套房, 套房中央是一個日式榻榻米, 一個褐衣老者正腰脊挺直的跪坐在榻榻米上。

  “佛禪大會是亞洲佛教盛事, 而在近三年的佛禪大會中, 先是少林後是峨嵋……大華寺已經有二十三年沒有舉辦佛禪大會。”褐衣沙彌問完, 老者頓了一下道。

  老者法號淨真大師, 是日本大華寺二代主持。大華寺是日本東京著名寺院，無論規模還是口碑都聞名東亞各地。

  佛山大會是由各參與寺廟投票選出，大華寺對少林峨眉拿下佛禪大會舉辦無任何異議。隻是天寶禪寺名氣較弱, 放眼華夏也是排名二十開外。現在這麽一個小型寺廟拿下佛禪大會舉辦權……別說大華寺，就連韓國大金寺也極其不服。

  “阿彌陀佛。”淨真大師說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他感覺自己犯了佛教嗔戒，隻是這份憤怒就像一團煙火纏繞在心頭無法退卻。

  淨真大師敲起木魚。

  “阿彌陀佛……”小沙彌為其倒上茶水, 小心離開。

  淨真大師睜眼。在其麵前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碧色茶杯, 茶杯裏放了兩片茶葉, 茶水晶瑩充滿了香氣。

  淨真大師輕輕抿了一口。這是大華山種植的大華綠茶，是由上百個僧人耐心種植。其茶味清香, 這也是東京內外極其有名的禪茶。淨真大師喝完茶水, 感覺自己的心境漸漸平靜。

  華夏雖然禪茶眾多，但論香味和回味遠遠比不上大華禪茶。淨真大師簡單思索，接著吩咐小沙彌進屋……

  此次佛禪大會地點更改不了, 但茶如人生, 他倒可以讓其他寺廟主持品嚐一些大華寺的禪茶佛韻。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 前來望陽市的上香居民越來越多。少林寺, 峨眉山, 棲霞寺，塔爾寺等華夏寺廟代表也紛紛入場，整個望陽一片熱熱鬧鬧。

  就在這熱熱鬧鬧的氣氛中，大年初七，佛禪大會正式開始。

  ……

  “這裏人挺多的啊。”

  “大過年的，都來討個吉利。”

  ……

  大年初七早七點，天寶禪寺登山梯上，張敏和趙宏誌耐心爬山。

  張敏和趙宏誌是望陽電視台記者，天寶禪寺位於望陽南郊的小望山上，小望山海拔一千二百米，四周除了天寶禪寺，還有佛心穀，靜思崖等佛門地標。天寶禪寺在全國排不上號，但在望陽卻是一個熱門景點。

  經過台裏商量，兩人準備做一期佛禪大會特別專訪。

  佛禪大會共計十五天。正月初一到初六是佛禪布粥，遊客和香眾可免費食用小米粥，臘八粥，南瓜粥等特色粥品。初七到初十是高僧解惑，屆時華夏高僧齊聚一堂。香眾們可聽高僧談論佛法。等初十過去，香眾還可以向高僧請教佛法大道。

  佛禪大會在全球不出名，但在香眾眼中有著不菲的意義。張敏和趙宏誌在小望山上呆了六天。他們將小望山布粥拍的差不多，等佛禪解惑結束，就可以開始撰寫新聞稿。

  “人太多了，昨天應該找個地方住下……”就在這走走停停間，張敏看著前方高不見頂的山峰，望山興歎。

  天寶禪寺位於小望山山頂。從山腳到山頂共有三千六百個台階，現因佛禪大會召開，今天客流量要比往常多上一倍。她才爬了一半，就感覺人擠人的爬不動。

  “再堅持一下。”

  趙宏誌扛著攝像機。他們這兩天一直待在小望山上，兩人原以為天寶禪寺布粥已是人流高峰，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小望山上有直通山頂的索道。現在索道下方擠滿人群，如果排隊索道，兩人排到十點都不一定爬到山頂。

  就在這相互鼓勵中，兩人繼續攀登。

  早上八點半，兩人終於爬到山頂。

  “我天……”在看到禪寺居中場景時，張敏神色一愣。

  天寶禪寺居中位置是一個近千平的大型空地。空地之前放著一個寺院雕像，此時雕像被移開，上麵有近百個蒲團。空地四周拉了一圈紅繩警戒線，有不少旅客正坐在警戒線外認真等待。

  “哢哢！”

  “這是佛禪大會舉辦地點……”

  趙宏誌一邊拍攝，一邊對張敏介紹。他來之前研究過曆屆佛禪大會。佛禪大會參與者都是各地高僧，聽高僧們唇槍舌劍談論佛法也是香眾們最喜歡的活動之一。

  趙宏誌和張敏轉了一圈，最後找了個角落坐下。他們這裏距廣場中央約有二十米，前麵雖被不少香眾擋著。但支起攝像機，可以清晰的看清場地四周。

  佛禪論法將九點開始，下午五點結束。曆時三天，是一個開放性的輪法活動。就在這相互交談中，天寶廣場的香客們越來越多。因是佛門聖地，香客雖多，但整個廣場並不顯慌亂。

  “歡迎大家參加此次佛禪大會……”上午九點，天寶禪寺鍾聲響亮，一個袈裟老者走到廣場中央。

  老者六十出頭，穿著件紅色袈裟，頭頂刻有九個戒點香疤。

  “慧空大師。”香眾們見老者走出，自然而然的起身招呼。老者法號慧空，在天寶禪寺出家四十餘年。

  “讓我們有請少林寺的戒嗔大師，大華寺淨真大師，大金寺善德……”慧空和旅客們互動。隨著慧空話語，一個個德高望重的高僧出場。

  眾高僧自然而然的坐到廣場蒲團上。他們是早上六點通過索道進的天寶禪寺，因注意養生，眾人無論長相還是氣色都顯得精神抖擻。

  “這是天寶禪茶，是天寶禪寺入冬前剛剛采摘的新茶……”

  上午九點半，待眾人坐好，慧空吩咐沙彌拿出一個陶土罐子。罐子裏放著三兩禪茶，在廣場南側是一個剛剛升起的柴木火堆。

  佛禪大會因舉辦時間較長，按照曆年規則，眾人一邊煮茶一邊論法也是佛禪大會的特色之一。

  小沙彌將茶罐打開，走向柴木火堆。

  “稍等。”小沙彌剛準備煮茶，蒲團南側的高僧突然開口。

  “淨真大師？”慧空愣了一下。雙方雖在天寶禪院見過麵，但淨真一直敲打木魚，慧空雖有心招呼。隻是雙方從見麵到現在並未互動一句……

  “這是大華寺的雨前綠茶，諸位高僧們可以嚐一嚐。”淨真吩咐沙彌拿出另一個陶土罐子。罐子打開，裏麵是一些清香四溢的綠茶。單單從茶品來看，要遠勝於天寶禪寺的陶土罐子。

  大華寺的綠茶拿出，整個禪會氣氛有些安靜。

  禪茶招待一直是佛禪大會東道主的招待特色。經過剛才禪院相處，眾人皆知大華寺對此次佛禪大會的舉辦地不滿，但沒想，大華寺竟在佛禪大會開始之初，就把矛頭指向天寶禪寺……

  佛禪大會舉辦地點是參與寺廟根據寺院曆史，規模，住持佛法等多個因素選出。現淨真與其說給天寶禪寺下馬威，倒不如是對此舉辦結果不滿。

  “淨真大師……”有相熟高僧看向淨真。

  淨真轉著手中念珠不說話。

  “去將大華寺的雨前綠茶煮上……”就在這安逸的氣氛中，慧空對一旁沙彌笑道。

  煮茶沙彌接過淨真手中的陶土罐子。

  “這是富士山的高山積雪所化，其口味甘甜醇正，也最適合佛禪煮茶。”淨真吩咐沙彌提來兩桶山泉。這些是他昨天特意從富士山空運過來的。

  “慧空大師……”煮茶沙彌看向慧空。他們這同樣有一桶山泉水，這是之前準備的山神山泉。

  “就用淨真大師的富士山積雪。”慧空吩咐。

  煮茶沙彌照辦。

  “我們現討論的為《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第一卷，我憶往昔，恒河沙劫……”就在沙彌煮茶的同時，眾高僧們根據議題發表己見。

  現場香眾們雖聽不太懂，但聽的極其認真。

  “剛才氣氛是不是不太對？”天寶廣場東南角，趙宏誌一邊調整鏡頭，一邊狐疑問道。廣場高僧雖都是一副淡然處之，但剛才換茶，他能明顯感到現場氣氛凝卻了半晌。

  “不清楚……”張敏剛才回了下同事群，並沒有關注現場氣氛。

  “這就行了？”張敏轉向一旁的趙宏誌。此時黑色攝影及被固定在身後的大榕樹上，整體布置的有些是搖搖欲墜。

  “沒事了。”趙宏誌拍了拍手，他剛才試過，攝像機雖擺的有點懸，但安全性十足。而且順著攝影機，能夠清晰的看清廣場全景。

  “挺香的啊。”就在這交談間，兩人隻感覺一陣清香氣息迎麵撲來。

  兩人抬頭。此時柴火綠茶煮完，一個褐衣沙彌正拿著鐵壺，幫現場高僧一杯杯的倒茶。茶香四溢，就連小望山的寒意都驅散了三分。

  “香！”趙宏誌重重吸了一口。他雖在課本和影視劇中看過誇張的茶香手法，但現實被這麽重的茶香吸引……完全是蠍子尾巴獨一份啊。

  “這是什麽茶葉？聞的挺好。”

  “剛才聽大師介紹，好像是大華寺的雨前禪茶。”

  “什麽是禪茶？”

  “禪茶就是大師們種植采摘飲用的茶葉……哎呀，反正高格調茶葉。”

  ……

  廣場中央的禪茶太香，隨著褐衣沙彌倒茶，現場也傳來陣陣誇讚。

  “淨真大師，大華寺的雨前綠茶真是一絕。”

  廣場中央，大金寺善德抿了一口，對身側淨真誇讚。大金寺和大華寺同屬於國外寺廟。善德和淨真雖華夏語出色，但從下飛機到現在，他總感覺和華夏本土寺廟格格不入。以至於善德和淨真坐在一塊，平白生了一種親近感。

  “善德大師若是喜歡，可讓大華寺弟子郵寄一份。”善德問完，淨真點頭說道。

  “感謝淨真大師。”善德和淨真認真談話。

  淨真雖然聽著，但目光卻放在手中的茶盞上。也不知是不是異地飲茶的緣故，他總感覺今日這杯茶喝的格外舒爽。

  “我們接下來要討論的是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就在左思右想中，佛禪大會準備下一討論。

  “慧空大師。”淨真聽著‘是故空中無色’，突然抬頭。

  “淨真大師？”慧空愣了一下。

  “慧空大師，聽聞天寶禪茶有清正和雅的佛禪法韻，不知慧空大師能否再沏一壺天寶禪茶？”淨真執禮問道。

  “大華寺禪茶清香，有大華寺珠玉在前，天寶禪寺完全是班門弄斧。”慧空頓了一下。

  “既然天寶禪寺不如大華寺，那為何此屆佛禪大會由天寶禪寺舉辦，而不是大華寺？”

  淨真目光灼灼的問道。自從佛禪大會舉辦地確定，他一直為這事難以入眠。淨真是大華寺得道高僧，自知自己心態出了問題他犯了嗔戒，而這嗔戒暫時無法去除。

  “淨真大師。”

  “天寶禪寺入選是我們大家投票……”

  “天寶禪寺始建於唐初。慧空大師又是天寶禪寺四十年高僧，無論底蘊還是內涵都符合佛禪舉辦地標準。”

  ……

  淨真問完，現場高僧愣了一下，接著紛紛勸阻。

  “慧空大師。”淨真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慧空。

  “這是過來砸場子的？”

  “出家人吵架也帶煙火氣啊。”

  “我看明白了……這個日本和尚不滿天寶禪寺？”

  ……

  廣場中央動靜太大，現場眾人均是一愣。淨真大師雖華夏語說的流暢，但口音極重，一聽就是日本僧人。而隨著廣場高僧勸阻，眾人也知事情並不如想象的簡單……

  “慧悟，煮茶。”就在這對峙的氣氛中，慧空對一旁沙彌吩咐。

  柴火再次點燃。小沙彌換了個新茶壺，一汪新茶緩緩沸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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