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的斑走回原來的位置隨意盤腿坐下，單手托腮，一臉冷漠。

  戶隱緊緊抿著嘴，他在思索要從哪裏開始說起，好不容易陽炎姐幫他爭取來了這個機會，這一次他必須要說服斑哥，再不能像先前那樣情緒化。

  “哥哥，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作出了這個決定。”戶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趨近於平緩，“這雙寫輪眼並非是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的存在甚至會影響到我的戰鬥習慣。換句話說，移植寫輪眼對我來說沒有半點損失，我不會死，家族也不需要我去戰鬥，拿一個我不需要的東西換取哥哥的未來，您為何要拒絕？”

  “我的未來？”斑拖長語調重複著這句話，尾音微微上揚，滿滿的危險感，接著嘲諷的哼了一聲，“我的未來不需要你擔心，就算沒有這雙眼睛，螻蟻之輩也永遠無法觸及我半分。”

  “哥哥的強大我從不懷疑，可是明明有這麽一條更輕鬆通往巔峰的捷徑，我們為什麽不走呢？” 戶隱不知道兄長在想什麽，不，倒不如說，他從未搞懂過斑的腦回路。

  “你還是不明白。”斑意味深長的看著戶隱說道，“這與力量無關。”

  戶隱皺起眉，心底也生出一絲火氣，啊，是啊，他就是不明白，但問題在於，斑什麽時候給過他了解的機會？這個人在弟弟麵前永遠一副粉飾太平的樣子，族裏一堆糟心事被他輕描淡寫的一言帶過，持續戰鬥後身體出現的問題也逃避一樣絕口不提，他們是親兄弟不是麽？兄弟就應該互相分擔互相支撐啊！自己都擺出這樣一幅態度，之前居然還有臉埋怨他宇智波戶隱對兄弟不信任！這是什麽？這是雙標！！！

  越想越氣，氣的他直接鼓起一張包子臉，胸口劇烈起伏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憋屈。

  斑歎了口氣，他發現了，這是一場雙向說服的談話，不跟戶隱講清楚，這孩子是決計不會放棄那個危險的想法的。

  為了讓戶隱妥協，斑不得不忍著羞恥將自己的內心想法剖析給戶隱看，“換眼這個方法我在開萬花筒之前就知道了，那時的我雖然不認為自己有機會獲得這雙眼睛，但一想到這種力量要靠著親人的鮮血維持下去，就不由得對它厭惡至極。”

  嗬。陽炎扯了一下嘴角，懶得揭穿斑的睜眼說瞎話。

  “咳，當然，後來發現萬花筒其實挺好用的。”斑似是才想到這邊有個知根知底的人，握拳虛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趕緊轉移話題，“這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從一開始我就十分清楚，力量隻是保護親人的工具，我絕對不會做出為了力量傷害親人這種本末倒置的事情。現在你懂了麽？不使用親人的眼睛是我的底線，若是沒有其他辦法，那這力量，不要也罷。”

  “可是，可是斑哥你沒有傷害我啊！” 戶隱急切的叫嚷。

  “對我來說，使用了弟弟的眼睛就是一種傷害。” 斑認真的回答。

  聽到這句話，戶隱內心百感交錯，既為自己能成為斑的弟弟而驕傲，又為難以說服哥哥放棄堅守而難過。

  此時麵對麵而坐的二人是那麽的相似，他們都在為對方著想，一心一意都想讓自己的兄弟更好，盡管出發點有所不同，但最終都走向同一個目的，然而也正是雙方各自的堅持讓他們無法對彼此妥協。

  “哥哥。”沉默了片刻後，戶隱重新開口，“你還記得我是如何開眼的麽？”

  “怎麽可能忘呢？”回憶起往事，斑麵帶一絲懷念之色，“是你五歲那年的事對吧？當時你偷溜出族地被千手家的忍者逮到，嚇得不行，突然就開眼了，五歲開眼的孩子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天才，父親當時高興的破天荒多喝了好幾杯酒，醉倒後還在念叨著你是他的驕傲。啊，我才發現你這孩子原來從小就叛逆調皮，重複了幾百遍的外麵很危險你是一點都沒聽進去對麽。”

  戶隱微微搖了搖頭，“哥哥你說錯了，那天被千手抓住的時候，我沒有害怕也沒有恐懼。死亡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妙高哥死了，母親也去世了，真正輪到我的時候，反而有些釋然，心裏想著，如果我能夠帶著這個千手一起死掉，媽媽和妙高在那個世界迎接我時應該會表揚我的吧。”說到這裏，戶隱微有些落寞，母親和妙高的麵容已經模糊到無法回憶，也不知道親人們在那個世界會不會寂寞？他感到很抱歉，自己不能那麽早過去陪他們了。

  “真正讓我開眼的，”戶隱抬頭直視自己哥哥，“斑哥，是你。”

  斑瞳孔顫動，這是一個他沒想到的答案。

  “我正準備引爆起爆符和千手同歸於盡，你趕過來，用身體擋下了那人的刀刃，鮮血噴濺到臉上的時候，我慌了。”想到當時的場景，戶隱身體又開始顫抖，有些事情每一想起來都會將心頭已經愈合的傷口殘忍挖開，“我開始恨自己到底為什麽不顧大人警告冒失的跑出族地，如果斑哥因為我而出事，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們宇智波一族，”戶隱撫上自己的眼睛，鮮紅的寫輪眼浮現，三枚勾玉緩緩旋轉，“生來擁有極致的愛，失去這份愛，帶來的是極致的憎恨，以及一份足以讓我們發泄憎恨的絕世之力，恨的越深，力量越強。我開眼的力量來源於對自己的恨，這種恨並沒能因哥哥的恢複和時間的流逝而減損分毫，越長大，我越清楚自己是一個不應存在的人，我活下來的每一天，做出的每一件事都可能給在意的人帶來災難，哥哥和泉奈每一次受傷我都在擔心這是不是來自於命運的懲罰，我恨自己為何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盡管這樣，我也想要活下去，我想要站在斑哥的身後，幫助您成為這個世界的巔峰，我也想要親眼看看那個大家都能和平共處，沒有戰爭，沒有死亡的未來。”戶隱直視自己最愛的哥哥，眼眶逐漸濕潤，清澈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他想活著，但又憎恨著自己的存在，這兩種究極矛盾的想法經常攪得他夜不能寐，內心如被萬千蚊蟻啃噬，痛楚一點一點累積，逐漸形成巨大的空洞。

  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揩去戶隱臉上的淚水。斑本就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麵對弟弟隱忍多年終於控製不住溢出的眼淚，更是心軟到一塌糊塗。

  戶隱握住斑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哥哥你剛才說不想傷害我，可是擁有這雙眼睛的每一天都更加加深我對自己的厭惡，這樣下去，遲早我會選擇自我毀滅。所以，給我一個幫助你的機會，也給我一個擺脫寫輪眼詛咒的機會好麽？哥哥，再次請求你，接受我的眼睛吧。”

  斑垂下眼簾，他從不知道戶隱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居然隱藏了這麽多想法，之前生怕被兄弟厭棄的心思也有了解釋，因為戶隱自己就是最厭惡自己的人，他無法看到自身的美好與優點，一心隻覺得如此糟糕的自己不值得任何人的愛。

  半晌後，在戶隱期待的目光注視下，斑妥協了，他撫著戶隱的臉頰，一點一點幫他擦幹所有的淚痕，輕聲回答，“好，我接受。”

  終於得到想要的答案後，戶隱破涕為笑，傻傻的咧著嘴，視線瞄上躲去一邊的陽炎，催促她趕緊交出快速開啟萬花筒的方法，他一刻都等不得。

  “行了，你的目的達成了，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和阿炎說。”斑手上稍微用力，一巴掌拍歪了戶隱的狗頭，把這樂得滿地找不到牙的小朋友匆匆趕出房間。

  “哈哈哈！好！我走，我走！陽炎姐千萬別忘了啊！”戶隱人雖然離開了房間，聲音卻隔著門板沒有絲毫阻礙的傳進兩人耳中。

  陽炎輕笑出聲，她感覺戶隱有時候真的夠可愛的，演戲絕不多演哪怕一秒鍾。

  “笑什麽笑？還沒跟你算賬呢。”斑冷淡的聲音從陽炎耳後傳來，嚇得她渾身一抖擻，規矩的立正站好，心裏不住感歎斑跟個鬼一樣，繞到身後自己居然沒有任何感知。

  “膽子不小啊，敢點我的穴，嗯？”雙手環抱住陽炎，斑輕咬著她的耳垂，低沉喑啞的聲音透露出些許危險感。

  陽炎單手覆上斑環繞在腰間的手，撤去自身支持力往後一靠，懶懶的倒進後麵男人的懷裏，斑在虛張聲勢個什麽勁啊？以為她會怕麽？

  她仰頭笑著說道，“我膽子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話說，你輸了喲~”

  “嗯，我輸了。”斑向來能夠坦誠的麵對自身失敗，他承認之前的自己自信過頭，一心以為左右結果的是自己，然而最後卻輸給弟弟的眼淚。

  “不過我也沒想到戶隱心中藏了這麽多事，他這個自我厭棄的毛病不好治啊。”陽炎感歎道，她這也是才知道戶隱開眼的原因，這孩子，看起來像個正常人，骨子裏到底還是個典型的宇智波。

  “阿炎，戶隱說的他不應存在是什麽意思？”斑直覺認為陽炎一定知道，自己老婆和弟弟之間總有種莫名其妙的相似感，要說這兩人之間沒秘密他絕對不信。

  陽炎內心咯噔一跳，之前戶隱說走嘴時她就生怕斑抓住這個字眼刨根問底，現在可好，斑找上她直截了當的詢問，躲都沒法躲。

  抓了抓頭發，她喪氣的回答，“唉，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如果沒有我的參與，戶隱就應該在那年的意外中喪生，他的存活是命運線上的一個錯誤，因為他的存在，你的命運變了，宇智波很多人的命運也變了。每個世界的命運線都有自我糾錯功能，它會用各種辦法抹除這個錯誤，將所有人的命運推回原本的位置。可以說戶隱活著的每一天都在和命運對抗，他能感受到來自世界的排斥感，身邊存在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趕緊消失。”

  “我要如何做，才能幫他？”斑一想到戶隱經曆過的這些，就倍感難過，身為兄長，他從未真正嚐試去走進戶隱的內心，直到今天他才知曉戶隱獨自一人承受了所少，這是他的失責，是他犯下的錯，必須由他親自彌補。

  “換上他的眼睛就行了。”陽炎輕描淡寫的說，“他是一個錯誤，那麽被這個錯誤改變了命運的你也會成為錯誤，使用了他的眼睛，等同於你和他一起分擔命運的惡意。”

  陽炎這句話隱瞞了很多，她不會告訴斑戶隱被命運針對主要原因是因為他的兄長叫宇智波斑，她也不會告訴斑，身為時代的主角之一，他是被命運特殊對待的，無論做了什麽都不會招致世界的排斥，所以斑永遠都不會感受到當初戶隱經曆過的一切。

  “這樣啊。”斑淡淡回答，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接受了這個解釋。

  “那麽阿炎，你呢？”

  這話一問出來，陽炎瞬間渾身僵硬，斑以前從未深入探究過她的異常，也許是今天戶隱吐露的信息讓他實在不安，迫切的想要追尋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切。

  “你似乎非常清楚原本的命運，是因為這雙眼睛麽？”斑帶著火熱溫度的手緩緩覆上陽炎雙眼，“傳言中白眼是傳承自仙人、能夠透過迷霧看清世界真實的眼睛，你看到的東西，包括那縹緲的命運麽？”

  陽炎沉默不語，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如果說是，那就是欺騙，因為她的白眼看不到命運，如果說不是，又要想方設法解釋自己知曉命運的原因。

  ......

  “看來你是不會回答我了。”斑等待片刻，自顧自的分析起來，“阿炎，我沒有你想的那麽愚鈍。戶隱被你救下後就成為了錯誤，那麽救下戶隱的你豈不是才是那個不應存在的錯誤源頭麽？你也在時刻與命運抗爭麽？卯月女神為什麽要選擇進入你的精神世界而不是別人的？這些年，你又獨自承受了多少，你會感到辛苦麽？戶隱的命運可以由身為兄長的我幫忙分擔，你呢？如果有一天你遇上困難，會主動來尋求我的幫助麽？”

  陽炎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帶著艱巨的任務來到這個世界後，這是第一次有人關心她會不會辛苦，也是第一次有人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怎麽可能不辛苦呢？這是一個世界的未來壓在了她一人的肩頭啊！曾經的她完全不在意忍界是否能得到拯救，可以悠哉自由的探索活著的意義，然而現在不同了，享受了和矢哥哥十幾年如一日的貼心照顧，認識了斑和柱間，還帶領著一個充滿朝氣的家族向前行進，她已經和這個世界產生不可切割的羈絆，再也做不到無動於衷的坐等世界毀滅。

  無法漠視，就必須行動。

  更何況她不喜歡原本的命運，若問火影是什麽？答案是，悲劇的集合體。

  為了她愛的人，為了愛她的人，必須從現在開始改變一切。

  陽炎轉身緊緊的抱住斑，整張臉埋在男人的肩頸間，低聲說道，“斑和柱間一直有在幫我，雖然還不能說出我的目的，但是我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啊，偶爾感到累的時候，像現在這樣抱抱斑瞬間就恢複了呢。隻要斑幸福的活著，我做的一切就是有意義的。”

  “是麽，那就好。”斑目光柔和。

  說不好奇陽炎笑容之下隱藏的重重謎團，那絕對是假話，隻是現在的他沒法再問下去了，阿炎不能說，一定是因為他還不足以知道那些秘密。

  如果成為更厲害的強者，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一切。

  到那時候，他一定能夠接過所有壓在陽炎身上的責任與重擔，無論怎樣的艱難和困阻，他們都可以齊心協力共同麵對，哪怕最後還是輸了，攜手走向死亡也是一種幸福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