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會送自己的孩子走上絕路，我送給他的，是一條生路，一條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光明大道！”蕭笑眼眸猩紅，嘴角卻牽起了一抹複雜悲涼的笑，“秦瑤，當年你爹秦滄海是逃出去了，但最終代替他死去的那個‘霧’，又有誰知道他真正的姓名，他的所求，他的夢想？隻剩下一代又一代的引路人守著禁地孤老終生。”

  “你看，我們世世代代都無法逃離，世世代代都守著那個很有可能禍亂蒼生的蠱心，我的祖先，我的父輩，我的丈夫都因為蠱心而死了，我們都被命運牢牢束縛在了那裏！”

  “什麽桃源穀？什麽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那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座牢籠。那我又為什麽不爭脫那座牢籠？我為什麽要困在那座牢籠裏，屈服於命運的安排？”

  蕭笑眼底的神色漸漸瘋狂，“我現在隻是把我們世代守護的東西，徹底變成我們自己的，又有什麽錯？先祖們犯下的錯，不應該由我們來承擔！我隻是想讓我的兒子，讓我的子孫後代，逃離這座牢籠，我又有什麽錯？”

  秦瑤深深注視著蕭笑，“你不想屈服既定的命運，想反抗，想活出不一樣的人生，沒有人覺得你錯了。可你確定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是逃離牢籠，而不是將你的兒子，你的子孫後代徹底困進了另一座更為可怕的牢籠嗎？”

  ”你胡說！”蕭笑目光灼灼，“我不會害我自己的兒子。”

  “蠱心現世會帶來怎樣的危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秦瑤冷了聲，“難道你想讓你的兒子像南宮清一樣，徹底淪為蠱心控製的工具？”

  當初南宮清的瘋狂，還不是因為惑心術的反噬而加深了自身的執念與魔障？

  雖然他最後融合了蠱王的力量，但又有誰知道，是他融合了蠱王，還是蠱王融了他？

  而蠱王力量的源頭，是來自蠱心的。

  蠱心遠遠比蠱王的力量更為可怕，更加難以控製。

  “南宮清怎能與我的碩兒相提並論？”蕭笑嘴角多了一絲嘲諷，“碩兒的體質特殊，他是這世間唯一一個能控製得住蠱心的人！隻要他與蠱心合二為一，以後我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桃源穀，可以不再受命運的擺布……”

  “娘，求你……求你不要再說！不要再說了！”梁碩痛苦地抓住了蕭笑的手臂，“我不要蠱心的力是，我們回桃源穀好不好？我們回去好不好！”

  “回去？”蕭笑一把推開了梁碩，推得他一個踉蹌，“碩兒，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我說過，你要做出選擇，沒有時間了……”

  梁碩麵色慘白。

  他沒有忘記先前蕭笑所說的選擇。

  是要段紫謙一家三口的命，還是要方圓百裏百姓的性命。

  梁碩身子狠狠一顫，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為什麽……為什麽總要這樣逼我？”

  他蹣跚後退著，臉色越來越蒼白，頃刻間，冷汗便濕透了重衫，連原本清俊的五官都開始漸漸扭曲了起來。

  段紫謙麵色一變，一把拉過秦瑤護在了自己身後，“阿瑤，小心。”

  梁碩的狀態明顯不對。

  “好疼……我的頭好疼……”此刻的梁碩隻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要炸裂了，似有什麽東西正在腦子裏不停地噬咬賤踏。

  蕭笑卻是目光一亮，“碩兒，堅持住，是蠱心……是蠱心正在與你融合……”

  梁碩怔住，刹時間幾乎連腦袋裏的疼痛都忘記了。

  “蠱心……”蠱心已經在他的身體裏了嗎？

  秦瑤眸色一涼，“蕭笑，你做了什麽？”

  先前蠱心被放在血池中央，後來發生了變故，他們被幻像所擾，摔上了裂開的地底。

  那時他們根本就顧及不上蠱心。

  “做了什麽？”蕭笑低低笑了起來，“還能做了什麽？我既然把你們都引入了這迷心幻陣裏，難道還會給你機會得到蠱心嗎？”

  笑聲中，秦瑤和段紫謙發現四周的場景又變幻了。

  他們回到了血池。

  血池旁邊，躺著幾個人。

  緋舞、南宮淩，還有朱顏……他們雙目緊閉、麵色蒼白，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而在血池中央，他們那個出生還沒幾天的孩子正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哇哇大哭。

  “羽兒！”秦瑤下意識就往前衝，卻被段紫謙一把拉住。

  “阿瑤，小心有詐。”

  段紫謙麵上一片凝重之色。

  這裏既然是迷心幻陣，那麽很有可能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可能隻是幻像，根本就無法辨清真假。

  “段紫謙，你果然是個難纏的角色。”蕭笑冷冷看著段紫謙。

  先前在血池第一個計劃失敗，梁碩沒能將段紫謙引入血池，她這才讓秦湘進陣，試圖完成以前那個舍魂大陣，好控製住段紫謙，畢竟段紫謙是他們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人，隻要控製住他，很多事就好辦了。

  讓他們一家三口自相殘殺也好，讓段紫謙自己跳入血池也罷，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陷入對峙的僵局。

  秦瑤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

  她幽沉的目光緩緩轉向梁碩，“梁碩，別被那股力量操縱，你隻要想著，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聽到秦瑤的聲音，原本再度被頭痛折磨的梁碩神智有了瞬間的清明，“瑤瑤……”

  他艱難地低喚出聲，但下一刻，“噗——”的一聲，他突然張嘴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整個人搖搖欲墜。

  “碩兒！”

  蕭笑急步上前，扶住了他，怒目瞪向秦瑤。

  “秦瑤，你想害死我的兒子嗎？”

  “真正害死你兒子的人，是你自己。”段紫謙眼底殺機翻湧。

  其實隻要找機會殺了這對母子，便可以徹底地釜底抽薪。

  但他心中明白，秦瑤是不會殺梁碩的。

  “我說過，我不會害自己的兒子。蠱心是屬於碩兒的，他才是這世間最完美的蠱心繼承者……”蕭笑扶著梁碩的當口，一手抵上了梁碩的背心，一邊給他輸送力量，一邊快速地說道：“碩兒，娘說過，你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你隻要殺了段紫謙和秦瑤，以他們的血為引，再將那個孩子的心剖出來……”

  秦瑤聞言瞳孔驟然一縮。

  “阿瑤，救孩子。”

  段紫謙低低丟出一句，身形已動，他的身影幾乎化為一道閃電，手中軟劍直取蕭笑的心口。

  很明顯，這女人正在催動著梁碩身體裏蠱心的力量，他必須阻止她。

  而幾乎在段紫謙身動的同時，秦瑤也動了。

  她的方向是血池中央的小秦羽。

  在秦瑤飛身落在血池中央的瞬間，蕭笑已經被段紫謙一劍貫穿了心口。

  段紫謙這一劍狠決而不留餘地，存心要取蕭笑的性命。

  蕭笑麵色蒼白，伸手一把抓住了沒入胸口的鋒利劍刃，被段紫謙逼得一路踉蹌後退，一直跌退到了血池邊。

  “段紫謙，你贏不了的。”

  她艱難地吐出一句，然後鬆開了手，滿是鮮血的身子往後一仰。

  蕭笑跌入了血池裏，沉入血池底的那一刻，剛抱起孩子的秦瑤捕捉到了她嘴角那抹詭異的笑。

  “紫謙，小……”

  那一個“心”字還未及吐出，就見段紫謙身後、原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南宮淩猛地睜眼起身，手中寒芒一閃，毫不留情地一刀刺入了段紫謙的背心。

  所有的一切皆發生在瞬間。

  秦瑤隻覺腦海裏一片空白，而幾乎在同一時刻，原本還在痛苦掙紮的梁碩眼中紅芒閃過，突然身形暴漲，飛身狠狠一掌擊中了段紫謙的後背。

  段紫謙被打入了血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