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心頭微微一緊，有些疼。

  此時細細看來，段紫謙的容貌似乎比昨日年輕了一些，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他那建康城第一紈絝的少年模樣。

  秦瑤知道，段紫謙體內的反噬確實已經開始了。

  他正在退化。

  不管是容貌、性情，還是智商……而這原本應該是她承受的命運。

  “阿瑤這樣看著我就對了。”見秦瑤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段紫謙本來充斥著怒意的黑眸瞬間被滿足與得色取代。

  “阿瑤，記住，你以後隻能這樣看著我，知道嗎？”

  秦瑤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心卻被酸澀占滿。

  他已經忘記了全世界，卻唯獨隻記得她。

  真是個傻瓜！

  徹頭徹尾的傻瓜啊！

  她反手將他微涼的手握住，十指相扣。

  花轎是怎麽從秦家出來的，便又怎麽回去了。

  秦家廳堂裏，原本還等著新郎新娘遊街回來就拜堂的一眾賓客，看到新郎官身邊竟親昵地牽著另一個女人，一幹人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

  賓客裏，有不少人曾參加過一年多前段秦兩家的婚禮，自然也有人認出了秦瑤。

  “啊，這……這不是秦瑤嗎？一年多前，與段少爺成親的那個……”

  “怎麽會是秦瑤？聽說她不是死了嗎？”

  “是啊，段家大場大火可是死了很多人呢。但現在不僅段少爺回來了，就連秦瑤也……”

  “這下子熱鬧了，兩個秦小姐，段少爺究竟要娶哪個？”

  “沒見段少爺牽的是秦瑤的手？那眼珠子都要粘在秦瑤身上了……”

  廳堂裏亂成了一團，眾說紛紜。

  秦湘的臉上很不好看，翠兒更是義憤填膺。

  “小姐……”翠兒抱打不平欲要出聲，卻被秦湘以眼神製止。

  而另一旁，秦家老爺和秦家夫人各自都覺得整個人不太好了。

  秦瑤——這個曾經讓秦家談之色變的女人。

  她居然又回來了！

  “秦瑤！”

  秦氏夫婦看到秦瑤簡直跟見了鬼沒什麽區別。

  當時他們之所以會認秦瑤為女兒，也是受了霧樓脅迫的，而秦瑤嫁去段府後，他們就沒想過秦瑤會再回來。

  畢竟這秦瑤也確實不是自己的女兒，這樣的煞星離得越遠越好，免得惹禍上身。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整個段府便毀於一場大火。

  而關於段府與霧樓、段紫謙與暗影樓的關係，建康城裏也是眾說紛紜，他們也不想去仔細打探什麽，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他們隻是普通商賈人家，那些江湖的恩恩怨怨，他們不懂，也不想懂。

  那時他們還很慶幸，想著秦瑤應該也死在那一場大火裏了，一切應該都已經結束了，再後來，他們就找回了真正的女兒秦湘。

  這一年來，他們秦家好不容易恢複了安寧，卻不想昨天夜裏，他們女兒帶回了失憶的段紫謙，竟又將這一切平靜給打破了。

  秦湘執意要嫁給段紫謙，他們勸不住，也隻能認了。

  原本想著，反正秦瑤早就已經死了，而段紫謙什麽都不記得了，隻要女兒喜歡就好，卻不想終究還是招來了煞星。

  秦家老爺滿臉是汗，戰戰兢兢地看了秦瑤一眼，“秦姑娘，好……好久不見。”

  關於段紫謙的傳聞很多。

  有人說他是霧樓門主，有人說他是暗影樓樓主，但那些畢竟隻是傳聞，他們秦家人從未見識過段紫謙的手段。在他們的印象裏，段紫謙不就是建康城裏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紈絝大少嗎？

  畢竟傳聞再多，沒真正見識過就不會產生懼意。

  可秦瑤就不一樣了。

  當初秦瑤能成為他們秦家的女兒，可是用了手段的。

  秦家集體被下了毒，隻能陪著秦瑤苦兮兮地演戲，上演那一幕建康城人人稱讚的認親戲碼。

  “秦老爺，別來無恙。”

  秦瑤微笑。

  那笑容明豔奪人，卻讓秦家老爺生生打了個寒戰。

  “無恙無恙。”秦老爺陪著笑，扯了扯一旁早就嚇呆的秦夫人，“還不快給秦姑娘沏茶？”

  秦夫人哆嗦著就欲去斟茶，卻被秦湘攔住了。

  “爹爹，娘親，你們先回屋休息吧，這裏交給女兒。”

  秦湘朝秦氏夫婦行了個禮，滿目的歉意，“是女兒連累你們了。這件事就交給女兒來處理。”

  “可這婚禮……”秦家夫人還是心疼自己的女兒的。

  好端端的婚禮就這樣……

  “婚禮取消。”秦湘嘴角的笑容藏著幾分悲切，“我與紫謙，終究是有緣無份。”她淒淒哀哀地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段紫謙，卻見段紫謙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瑤，連眼角的餘光都不舍得分她一點。

  秦湘的手心不由緊緊握住。

  深吸了口氣，她轉頭滿臉歉意地看向眾賓客，“諸位，很抱歉讓大家白跑了一趟，都請回吧。改日我們秦府再登門致謙。”

  眾賓客眼見這場婚禮是舉行不成了，紛紛搖頭離去。

  翠兒急得直跺腳，“小姐……這可是你的終生大事……”

  “翠兒，帶老爺和夫人下去休息。”

  “小姐！”翠兒滿目不甘地瞪了眼秦瑤。

  “翠兒！”秦湘語氣微沉了些。

  翠兒隻能帶著秦氏夫婦退了下去。

  轉眼間，秦家原本熱鬧的廳堂隻剩下了秦瑤、段紫謙還有秦湘三人。

  秦湘朝秦瑤微一扶身，“秦瑤姐姐，事出突然，你千萬不要誤會了紫謙。我們之所以舉行這場婚禮也是迫不得已。”

  秦瑤嘴角微勾，回想起前兩次相遇，這秦湘對自己可沒這麽客氣啊，此刻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所以，昨夜紫謙在你們秦家？”

  “是啊。”秦湘點頭，看了段紫謙一眼，“昨夜紫謙昏倒在了雪地裏，是我把他帶回秦家的。他當時……”

  說著，秦湘臉色微微一紅，半是羞澀，半是無奈地開口：“當時紫謙昏迷中一直緊抱著我不放，我便隻能……隻能……”

  似是驚覺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秦湘臉色微變，“秦瑤姐姐，你千萬不要誤會。昨夜我和紫謙並沒有發生什麽……他不過誤以為我是姐姐，這才……這才抱了我一夜……我相信，這不是他的本意……”

  秦瑤眼底劃過了一絲玩味。

  左一句誤會，右一聲不是本意，卻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這是存心要膈應自己呢。

  抱了一夜呢！

  秦瑤冷笑。

  她擔心了一夜，這男人倒好，軟玉溫香在懷享受了一夜。

  隻覺一股子氣堵在心口，秦瑤下意識地手上微微一掙，掙脫了段紫謙的手。

  一心一意隻關注秦瑤、完全沒聽到秦湘在說什麽的段紫謙，發現自己的手被掙開了，眸色一變，滿目驚懼地就欲將秦瑤的手再度抓回來，卻被拒絕了。

  “阿瑤……”段紫謙慌了。

  他沒抓著她的手，不安心。

  迎上對方那可憐兮兮的眼神，秦瑤心頭一軟，主動牽起段紫謙的手。

  “你一直抓著不累嗎？”她笑問，目光盈盈，幾乎讓段紫謙看癡了。

  “不累。”段紫謙老實回答，這一回是將秦瑤的雙手全部牢牢抓在了，“我隻要能看到阿瑤，就不累。”

  他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身影，旁人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全都被他自動排除在外。

  被忽略了個徹底的秦湘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秦瑤姐姐……”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翻騰起伏的心緒，“紫謙早間醒來就是副模樣，他除了記得姐姐，其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本來……本來想將他送回鳳凰山莊，我知道，秦瑤姐姐一定在那裏，誰知今晨秦家來了一個神秘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