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圖阻止，可惜勢單力薄，甚至還隱隱察覺到了父親的殺機。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隻好逃了。

  以醫治秦瑤為借口。

  可他終究還是怕父親被權勢和野心迷了雙眼，所以，在遺書裏，他希望秦瑤拉他的父親一把，不要越陷越深，希望秦瑤找到那個神秘勢力，解救曲意幫於水火。

  秦瑤何嚐不知道，林世玉把這些告訴自己，多少也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並且給她一個報答他舍命之恩的機會。

  那個陽光而且率真的少年直到死去，還為她鋪好了後路。

  她秦瑤何德何能？

  走出房門，秦瑤就看見池江玉在門口等著她了。

  “如何？”池江玉急步上前。

  “是南宮清。”秦瑤沉聲回答。

  她之所以來這裏見林元青夫婦，主要是為了查探出林元青犧牲無辜性命，獻祭的那個神秘勢力究竟是不是南宮清？

  剛才，林元青已經給了她答案了。

  他知道段紫謙失蹤了，顯然早與南宮清合謀。

  南宮清的壯大比她想像中的要快，而且那所謂的獻祭……秦瑤眸色沉了兩分。

  池江玉微一沉吟道：“若是曲意幫一早就和南宮清搭上，為何南宮清不知道這三個月來你就在曲意幫？”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秦瑤想起了那三個月的經曆。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宮清可能怎麽也想不到，她就一直在他的合作夥伴那裏。

  而那裏，林世玉也確實為了自己與家中長輩鬧得很不愉快，曲意幫自然是不想家醜外揚，便將消息封鎖，所以，除了曲意幫內部，外麵的人幾乎都不知道幫裏多了一個陌生的來客。

  “現在下一步怎麽辦？”池江玉問。

  秦瑤黛眉輕挑，“放了林元青夫婦。”

  池江玉怔住。

  天光已然大亮，今天並沒有下雪，但寒意更甚。

  秦瑤懶洋洋地依在窗前，觸目所及，是一片盛放如火的紅梅。

  恍惚間，她想起了那一天，段紫謙帶她去那處獨屬於他們的秘密之所，那裏也有這樣一片美麗的紅梅。

  腳邊似有什麽東西輕蹭著腳踝，她收回目光低下頭，就見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在她腳底下亂躥。

  秦瑤將那隻肥兔子給抱了起來。

  “他究竟是用什麽喂你們的，把你們一隻隻都養得這麽胖？”

  回憶過往，他送給她的所有的兔子似乎每一隻都是珠圓玉潤，顯然是費了極大的心思。

  秦瑤輕輕一歎，隻覺心口像是壓住了一塊巨石。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已想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過往了呢。

  這原本是她送給他的生辰之禮。

  門外，響起了唐錦恭敬的聲音：“夫人。”

  “進來吧。”

  唐錦推門而進。

  秦瑤看到了唐錦手裏拿著一疊小冊子。

  “夫人，這是暗影樓所有的人員名單，還有一些重要情報。”唐錦將手裏的冊子都堆在了書桌上，“請夫人過目。從今天開始，暗影樓上下所有弟子都隻聽令於夫人。”

  秦瑤拿起一本冊子，隨手翻閱，“這是你們樓主交代的？”

  “是。”唐錦垂眸，“樓主吩咐過，若他發生了任何不測，暗影樓便由夫人全盤接手。”

  秦瑤翻閱冊子的手微微一頓，忽然抬首看向唐錦。

  唐錦一個激靈，隻覺背脊竄起一陣寒涼。

  秦瑤卻笑了，眸色卻是幽深如墨，“準備得這麽充分，看來，我們段樓主還真是未卜先知，知道自己會出事。”

  她就知道段紫謙的失蹤沒這麽簡單。

  鳳凰山莊怎麽說也是暗影樓的地盤，就算穗兒再怎麽布局，山莊裏那麽多的暗衛怎麽可能沒人發現段紫謙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又是被什麽人給帶走的？

  完了。

  唐錦心中一聲哀歎。

  他就知道瞞不過夫人，連段樓主這個稱謂都出來了。

  唐錦隻能老實全交代了，“夫人，樓主其實一早就識破了穗兒的身份，他將穗兒留下，隻是為了將計就計。有穗兒在，那夫人遲早會知道林少幫主的死因，遲早會因為這件事與他發生隔閡，所以樓主一直想方設法恢複夫人的記憶。樓主對自己太沒自信，覺得在夫人恢複記憶前，林少幫主遠比他重要得多……”

  秦瑤緊緊握住了手裏的冊子，卻是抿唇不語。

  “後來夫人為了救林元青夫婦受了重傷，樓主五天五夜沒合眼，不僅受到了兩種功法的反噬，情緒也幾近崩潰……”唐錦頓了頓，忐忑看了秦瑤一眼，這才繼續道：“就在夫人清醒的前一晚，樓主找到屬下，若是出現意外，所有人都不要管他……”

  秦瑤猛地將冊子丟到了桌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所以，他這是想以身為餌？”

  唐錦沉默。

  雖然當時樓主沒明說，但顯然樓主就是這麽想的。

  他現在著急的是，到現在他也沒有收到樓主的下一步指示，隻是要他將暗影樓全盤交托給秦瑤。

  秦瑤輕輕合上眼簾，重新睜開時，眼裏卻是一片深不見底。

  她曾經經曆過，血脈之力和虛家功法的反噬她比誰都清楚。

  那時虛子寒曾告訴過她，受到反噬之後，神智會一步步地退化，一直退化到如同嬰孩般什麽也不懂，然後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段紫謙這次將自己做為誘餌拋了出去，是擺明了不想回來了，所以，他就沒想過給唐錦下一步指示。

  秦瑤隻覺心口一疼，幾乎疼得喘不過氣來。

  “夫人……”唐錦擔憂地看著秦瑤。

  秦瑤緩過了一口氣，朝唐錦擺了擺手，“我沒事。”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謝嘉和白前輩現在在哪裏？”

  “他們被樓主丟去了幽冥穀曆練，後來我們也斷了聯係。”提及謝嘉，唐錦心中不由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自打謝嘉和毒聖被樓主強行丟去所謂的曆練後，他們就斷了聯係。

  秦瑤再度擰眉，她總覺得段紫謙還有什麽事在瞞著他們，包括這個唐錦。

  就在這時，門外一道身影急掠而進。

  “小瑤，林元青跑了。”是池江玉。

  秦瑤微斂心神，“那吳晚清呢？”

  “沒跑成。”池江玉神色略顯複雜，“那個林元青根本就沒想過要帶著自己的妻子一起走。”

  秦瑤眸色微黯，“讓人看著吳晚清。”

  至於林元青，他跑不掉的。

  雖已寒冬臘月，但建康城的街頭依舊熱鬧非凡，甚至比往日更為人潮洶湧。

  今天是臘月初八，是臘八節。

  孩子們在街邊嬉戲，而街頭拐角處也有一些富貴人家正在布善施粥。

  秦瑤混在人群裏，目光牢牢盯著同樣混跡在人群裏的林元青。

  原本以為林元青應該會往人跡罕見之處逃竄，卻不想，竟然往建康城最熱鬧的街頭鑽。

  秦瑤跟附近喬裝的暗影樓弟子打了一個暗號，正欲繼續緊跟上林元青，驀地，前方不遠處起了一陣騷亂。

  有一支婚嫁隊伍正往這裏緩緩走來，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快看，秦家今天嫁女兒啦。快，我們快去拿賞錢。”

  圍觀的人群裏不知是誰這麽喊了一聲，一時間路人蜂擁而上。

  “嘩啦！”

  婚嫁隊伍裏果然有人在灑錢，無數銅錢紛揚落下，引得路人競相拾撿，但也引發了不小的騷亂。

  秦瑤眼眸微眯。

  這一陣混亂下來，那林元青已然不見了蹤影。

  看來這林元青也不笨，應該是發現了什麽。

  隻是……秦家？

  秦瑤的目光不由往那華麗奢靡的花轎望去。

  八抬大轎，十裏紅妝。

  這麽大的排場，想來便是那個秦家吧？

  正欲繼續尋找林元青，驀地，秦瑤頓住了步伐。

  花轎旁，白馬上，她看見了一個人。

  一道熟悉得刻骨銘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