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道理他自然是懂的，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段紫謙何嚐被人這樣設計過？他為阿瑤所做，自是心甘情願，但若有人一開始就這樣設計他，那又是另當別論了。

  “這還不服氣呢？”緋舞挑眉，“我畢竟得試一試你，試一試你是不是真心為秦瑤願意付出一切？有句俗語說的好，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其實秦瑤當初若能與林世玉相愛雙修，解掉了幻寒蠱，那後麵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偏偏出了差錯。

  現在林世玉就算用以命換命的方法幫秦瑤解了幻寒蠱，也與雙修解蠱有著天大的差別，秦瑤若真的直麵蠱王，很有可能會在關鍵的時候，會因曾經受到過的牽製影響，而錯失良機，所以秦瑤已經不再是殺死蠱王的最佳人選了。

  一開始她是不相信段紫謙會為了秦瑤而不惜付出一切代價的。

  畢竟那個時候，連段紫謙自己都忘記了秦瑤。

  兩個完全忘記對方的人，又怎會再為對方犧牲一切？

  可偏偏不管是秦瑤還是段紫謙，都出乎了她的意料，這便又讓她看到了希望。

  讓段紫謙完全代替秦瑤，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隻是段樓主如今這副鬼樣子，我還真有點害怕自己所托非人了。”緋舞神色複雜地輕歎，“雖然我借助那兩杯忘川酒和魔童功的力量，幫你抑製住了血脈之力的反噬作用，不會像以前秦瑤那樣漸漸失去五感與七情六欲，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隻要你無法控製自己，任由自己情緒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你體內兩種功法會加倍反噬回來，重創你的心脈。到時，你不僅殺不死蠱王，替秦瑤徹底擺脫注定的宿命，還隻能在地底眼睜睜看著你家阿瑤嫁給別的男人……”

  “閉嘴。”段紫謙怒了，眼底戾氣橫生。

  他怎能讓阿瑤嫁給別的男人？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緋舞倒也不怕他，瞥了他一眼，“還這樣亂發脾氣，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呢？”

  段紫謙：“……”

  雖然他很想一掌劈了這個女人，但為了阿瑤，他忍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強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努力使自己心情平複下來。

  心口翻湧的疼痛終於減弱了幾分，他的麵色也隨之稍緩。

  緋舞輕笑，“這才像話。我可不想前功盡棄。”

  段紫謙輕嗤，“你放心，本樓主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但你答應本樓主的事……”

  “七天後，我會讓阿瑤親眼看到林世玉安然無恙地回江南。”

  掃了眼似是胸有成竹的緋舞，段紫謙眼底卻劃過了一絲幽幽暗芒，“林世玉已經是個死人了。”

  林世玉確實死了。

  那天他幾乎是放光了他全身的血，才讓池江玉煉製出了兩枚解除幻寒蠱的解藥。

  沒有人會在全身流幹後還能活下來，所以，他才會想了讓唐錦先假扮林世玉的下下之策，能騙得一時是一時。

  若是被阿瑤知道，林世玉為了救自己而犧牲，阿瑤真的會一輩子都於心難安。

  他不想阿瑤負疚一生。

  當然，他多少也有一點自私的想法。

  他不想讓另一個男人一生都被阿瑤記在心裏，並且占上了極重要的位置。

  可惜，他們最終沒有騙過阿瑤。

  “你現在不要想那麽多，林世玉這件事我會解決……”緋舞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凝重，“我希望段樓主這七天要好好融合體內的兩種功法，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段紫謙抿唇沉默。

  融合功法雖重要，但讓阿瑤消氣，也很重要。

  緊閉的石門緩緩打開了來，原本坐在玉石床上調息的南宮清睜開了眼睛。

  一名暗衛閃身而進，躬身跪下。

  “門主，蝶影有訊息傳來。”

  暗衛將情報奉上。

  南宮清抬手，五指一收，情報已落於他的手上。

  展開一看，南宮清薄唇輕揚，“林世玉死了？把這個消息送到江南曲意幫，我們要送段紫謙一份大禮。”

  “是。”

  暗衛領命退了下去。

  南宮清手掌微微一震，手中的情報頓時化為了粉末。

  “段紫謙，你以為解開了幻寒蠱，秦瑤就能擺脫我了嗎？”他冷笑，眼底卻流露出了癲狂之色，“不管秦瑤還能不能成為絳雪，她都隻為成為我南宮清一個人的。”

  夜幕降臨的時候，下了一天的大雪終於停了。

  秦瑤已經在屋子裏關了一天。

  早前與段紫謙分開後，她分別去找穗兒、唐錦還有池江玉做了求證。

  穗兒和唐錦自是不用說了，所說皆是向著段紫謙。而池江玉那時正守著昏迷不醒的香香，雖說香香身上的幻寒蠱也解了，沒有了生命危險，但到現在都還沒清醒。

  池江玉一直在等著香香醒來。

  他想香香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見自己。

  或許是因為這樣，池江玉的情緒有些低落，但從他那裏求證的說辭卻是段紫謙和穗兒所說的差不多。

  林世玉確實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緋舞已經將他帶走了，誰也不知道在哪裏？

  他們為了不讓她擔心，這才聯合段紫謙演了這樣一出戲。

  她找過緋舞，但緋舞向來神出鬼沒，自從忘川酒館被毀了之後，想找她更是難上加上。

  可直覺告訴她，林世玉的事必定不像他們說的那般簡單。

  當然，她相信段紫謙肯定不會害她，但她生氣的，卻是段紫謙一次又一次的隱瞞。

  欠林世玉恩情的是她秦瑤，並不是段紫謙。

  她不想段紫謙為自己扛下一切。

  七天？

  究竟為什麽段紫謙一定要七天？

  心中思緒紛亂，秦瑤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門走出去。

  天幕上，有淡淡的月光從雲層投射而下，為雪地染上了一層晶瑩的銀芒，如夢似幻。

  被冷風一吹，秦瑤混亂的頭腦也跟著清醒了兩分。

  然而下一刻，她卻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的月光下站著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段紫謙。

  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雪地上，手上似還抱著什麽東西，用厚布蓋得嚴嚴實實，鼓鼓囊囊一大片。

  那一刻，秦瑤隻覺得腦子裏有什麽畫麵一閃而過。

  仿佛在很久以前，也有人站在這如水的月色下靜靜地等著自己，一臉的期盼。

  “阿瑤！”

  看到秦瑤終於露麵，段紫謙喜上眉梢，縱身一躍便躍至了秦瑤麵前。

  “阿瑤，你氣可消了？”

  離得近了，秦瑤才發現他衣上、發上皆落滿了寒雪，就連眼睫之上似都凝結著一層寒霜。

  “你在這裏站了多久？”秦瑤擰眉。

  “兩個時辰。”段紫謙老實回答。

  “你瘋了？”秦瑤怒了，一把扣住了段紫謙的胳膊，觸手卻是一片冰涼。

  她一把將段紫謙拽進了屋子裏，卻沒發現段紫謙那暗中勾起的嘴角。

  不管多生氣，阿瑤終究還是心疼他的。

  “坐下！”

  替段紫謙將落滿了積雪的披風取下，秦瑤一把將他給強行按坐在了床邊，隨後拿起放置在床頭的暖手爐就欲塞進他的懷裏，卻看到了他懷中抱著的那一團厚布微微蠕動了一下。

  秦瑤將厚布揭開，果然看到了裏麵藏著兩隻肥兔子。

  雪白圓滾，正各自瞪著一雙寶石似的紅眸好奇地看著她。

  秦瑤幾乎要氣笑了，“段紫謙，你就不能換一個招？”

  她以前究竟有多喜歡兔子？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這兩隻小東西的那一刻，她的心確實又軟了幾分，再大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段紫謙將兩隻兔子一並塞進了秦瑤懷裏，“阿瑤，我錯了。”

  秦瑤看了眼懷裏的兩隻圓滾滾的兔子，又看了眼麵前可憐兮兮的段紫謙。

  這大少爺認錯倒是認得快，但吃醋也吃得喪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