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重新回到床邊，在秦瑤身邊坐了下來。

  “阿瑤，你要記住你的話。”他伸手將秦瑤身上的裘衣裹緊了些，又看了看她早已重新包紮好的右手，“還疼嗎？”

  秦瑤輕搖了搖頭，“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除了剛才在涼亭的那一瞬間，她確實感覺到了疼痛之外，此刻又已毫無知覺了。

  段紫謙眼底暗芒一閃，“阿瑤，我一定會治好你。”

  他知道，秦瑤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而要救秦瑤……卻要靠那個林世玉。

  “我沒事。紫謙，我既然選擇重新接受你，我就不在乎我還能活多久，隻要我們這段時間能在一起就足夠了，不是嗎？”

  這三個月以來，除了段紫謙沒有任何人能讓她的心產生波動。

  那麽，她也不用刻意地去壓抑自己。

  隨心而活就足矣。

  “好。反正不管碧落黃泉，阿瑤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段紫謙看向秦瑤的眼睛裏似藏著萬丈深情，那目光溫柔繾倦仿佛能溺斃人的心。

  秦瑤動了動嘴，想要他好好活下去的那一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話語湧到嘴邊，卻隻是輕聲問了一句：“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會受傷？”

  池江玉說他身上的傷其實很重。

  “不過是把受過的恩怨還給人家而已。”段紫謙輕揚嘴角，“欠人人情，總會受人話柄，我不會給任何人機會蠱惑阿瑤離開我。”

  “你是指緋舞？”秦瑤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麽，“那杯忘川？”

  “還給她了。”段紫謙緊緊抓住了秦瑤略顯冰涼的手，“阿瑤，你看，你我夫妻同命，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阿瑤命不久矣，又有何懼？

  左右他還給了緋舞忘川，想來那渡魂的反噬也回來了。不過幸好，他尋回的記憶並沒有再次丟失。

  “好。”秦瑤微一勾唇，反手握住了段紫謙，十指相扣。

  回想起方才涼亭那一幕，段紫謙心下情動，另一隻手輕輕扣住秦瑤光潔的下巴。

  “阿瑤……”

  他低下頭，正欲吻上去，忽然一道身影匆匆忙忙朝這裏跑來。

  “小瑤……”

  是池江玉。

  秦瑤下意識一把推開了段紫謙。

  “江玉，怎麽了？”她連忙起身迎了出去，神色鎮定地掩飾方才的曖昧與尷尬。

  池江玉絲毫也未發覺房間裏的不對，隻是焦急地道：“小瑤，你可能得去看看那個林世玉……”

  “他怎麽了？”秦瑤心下一沉。

  “我控製不住了，再這樣下去，林世玉恐怕要爆體而亡了。”

  秦瑤麵色微變。

  屋外風雪漫天，屋內也是寒意逼人。

  放滿了冷水的大桶裏，腦袋上紮滿了銀針的林世玉依舊閉著雙目，但周身卻是越來越紅，甚至連周身的肌膚也隱隱出現了裂紋，即使深陷昏迷，林世玉臉上也難掩痛苦之色。

  “怎麽會這樣？”秦瑤神色凝重，“江玉，你不是說，你能控製住？”

  “剛開始是可以。”池江玉歎了口氣，“我讓穗兒不斷地加冷水，再加上我銀針鋪助，其實已經鎮壓住了，可後來……”

  池江玉話語一頓，卻是神色古怪地看了段紫謙一眼。

  隻見段紫謙麵無表情地站在秦瑤身後，周身皆散發著“本樓主現在很不爽”的氣息。

  他覺得自己後半句話要是說出來，林世玉下場堪憂。

  “後來怎麽了？”秦瑤忍不住追問。

  穗兒搶先開了口：“我來說。小姐，這個林世玉先前確實是鎮壓住了，但後來他一直叫著你的名字，還說了一些……”穗兒臉色微紅，“說了一些非常肉麻露骨的話。”

  “肉麻露骨？”秦瑤擰眉。

  “就是說什麽小姐好香，小姐就從了他……唔……”

  穗兒話音未落，就被池江玉一把捂住了嘴巴。

  再說下去，某人要殺人了。

  池江玉隻覺房間裏原本就寒冷的氣溫再度降了好幾倍，他硬著頭皮，尷尬地替林世玉解釋，“那個小瑤啊，林少幫主這肯定是燒糊塗了，陷入了某種魔障之中，這才胡言亂語，所以……你別放在心上啊。”

  這個林世玉可不能死啊。

  香香能不能醒，小瑤能不能活下去，還要靠他呢。

  身後，一直沉默的段紫謙忽然冷冷丟出一句：“既然燒糊塗了，就再給他降降溫。讓他腦子清醒清醒。”

  一個箭步，他直接就走到大浴桶前，竟然單手就將湧裏的林世玉給拎了起來。

  “紫謙……”秦瑤麵色一變，想要阻止，卻依舊快不過段紫謙。

  隻見段紫謙拎著林世玉縱身躍至屋外，然後無情地往雪地裏一扔。

  林世玉栽進了雪地裏。

  “唐錦。”他冷聲低喚。

  早就守在一旁的唐錦連忙現身，“樓主。”

  “讓我們林少幫主好好清醒清醒。”

  唐錦立時心領神會，他凝氣於掌，直接就朝林世玉旁邊擊去。

  轟然一聲，砸出了一個大坑。

  林世玉整個掉了進了坑裏。

  唐錦又是勁風一掃，將四周的積雪往林世玉身上一堆。

  眨眼間，林世玉隻剩下了一個紮滿銀針的腦袋露在了雪地裏。

  唐錦滿意地拍身，而後向段紫謙複命，“樓主，屬下幸不辱命，這一回，我們林少幫主肯定能清醒。”

  隨後趕來的池江玉和穗兒：“……”

  這個大魔頭果然夠狠，也不怕真把人給弄死了。

  秦瑤看了眼慘兮兮的林世玉，又看了眼滿身戾氣的段紫謙，正欲開口，忽然，埋在雪地裏的林世玉低低嗆咳了兩聲。

  段紫謙冷笑，“你看，清醒了，不是嗎？”

  秦瑤眸心一動，正欲朝林世玉走去，卻被段紫謙一把扣住了手腕。

  “阿瑤，外麵冷。”他順手攬過秦瑤的腰，涼涼的目光卻落在了池江玉，“你才是大夫，還不去看看？”

  池江玉無奈地歎了口氣，被大魔頭視為情敵其實是這世上最悲慘的事。

  池江玉快步走到林世玉麵前，卻在看到他的麵色後，微訝。他伸手輕探了探林世玉頸後的動脈，劍眉也跟著一挑。

  沒想到段紫謙這一回錯打錯著，這林世玉竟真的開始降溫了。

  “這方法可能可以。”

  池江玉喜出望外，拔掉了林世玉腦門上的銀針。

  林世玉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先是迷茫了片刻，繼而落在了秦瑤的身上。

  “阿瑤，對不起。我不該冒犯你。”

  顯然，他雖然神智混亂了，卻記得所有的事。

  段紫謙臉更黑了。

  秦瑤輕輕掰開了段紫謙扣在自己腰間的手，“讓我和他說兩句。”

  段紫謙動了動嘴角，但最終還是沒有阻止，隻是微垂眼簾，掩住了眼底那一片陰霾。

  秦瑤走到了林世玉麵前，蹲下身子，與之平視，“林公子，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不會變成這樣。”

  林世玉苦笑。

  阿瑤竟然叫他林公子了，肯定是那個段紫謙逼她的。

  回想當初，與阿瑤初識，為了讓她喚自己一聲林大哥，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讓她學著相信自己，卻一朝就被段紫謙給打回了原型。

  想來，這個段紫謙才是阿瑤心中一直念著的那個人。

  “阿瑤，我救你，是我心甘情願，你也不必愧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隻是選擇了我想走的那條路而已。”

  秦瑤捕捉到了林世玉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悲傷與失望，正想開口，卻被林世玉再度打斷了。

  “阿瑤，我沒事，你別擔心。這樣挺好的，我人也比較清醒……”他話語一頓，目光卻投向了站在不遠處的段紫謙身上。

  “段樓主，我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