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霧顫抖地伸出手，輕輕拭去了於珊臉上的淚珠，“對不起……對不起……”

  麵對於珊的傷心絕望，他除了喃喃說著“對不起”，並不擅言辭的他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安慰人。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你好起來，我隻要你好起來……”於珊哽著聲，將霧抱得更緊了些，“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我們還沒成親，你還沒看到昕兒長大，你甚至都沒怎麽抱過昕兒……”

  霧聽著於珊的控訴，眼底漸漸多出了一抹憐惜心疼之色。

  “是我不好。”他虛弱而抱歉地笑。

  他應該早點兒接受她和孩子，他應該早點兒讓接受她的心意，他應該早點兒認清自己的心……可如今，什麽都來不及了。

  “於珊，幫我照顧好昕兒……”霧輕輕握住了於珊同樣冰冷的手，“如果真有下輩子，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什麽下輩子？我才不要下輩子！”於珊哽咽著，反手死死抓住了霧的手，“霧，你要是真的對我們母子感到歉意，你就好起來！至少……至少你要親耳聽到昕兒叫你爹爹……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們！不能這樣……”

  傷心到了絕處，於珊已是泣不成聲。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眼眶微紅。引路人的命運，霧最終還是沒有逃過。

  霧的目光漸漸渙散了開來，於珊一顆心也跟著凝結成了冰。

  “霧……你別死，你別死好不好？”於珊苦苦哀求著。

  忽然，霧笑了。

  這還是於珊第一次看見霧笑，那一刻，於珊覺得霧是這個世上笑起來最好看的男子。

  然而，她心裏比誰都明白，這恐怕是自己今生最後一次看見霧笑了。

  模糊的視線裏，她聽見霧輕輕說了一句：“於珊，我喜歡你。”

  最後的話語消逝在了無聲冷風裏，那緊握的手也隨之無力地鬆開垂落。

  於珊呆呆地看著懷中閉上了雙眼的男人，腦海裏卻是一片空白。

  她終於聽到了他的心意，可她也失去他了……

  ****

  禁地深處陰暗而森冷，腳下冰冷的石階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一般，一直通向了黑暗的最深處。

  秦瑤置身於南宮清的懷抱裏，心卻出奇地平靜。

  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某種奇怪的境界。分明傷口上還在流血，可她卻是毫無所覺，甚至連剛開始的一點痛楚都感受不到了，無痛無覺，無心無情……很多記憶都開始變得模糊了，唯一記著的，就是要利用蠱石殺死蠱王。

  黑暗裏，終於出現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南宮清飛掠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看著了麵前一座緊閉的鐵門。

  那些光亮就是從鐵門的縫隙裏透露出來的。

  南宮清嘴角微揚，“阿瑤，看來我們到了。”

  秦瑤沒有回答，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光亮處。

  “放我下來。”她語氣冷清，幾乎像是在命令南宮清。

  南宮清竟也不惱，將秦瑤輕輕放了下來，而後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

  他看了鐵門一眼，在鐵門上果然看到了一處形狀與霧樓令一模一樣的凹形印記，不由輕笑道：“阿瑤身上有鑰匙，想來打開不是難事。”

  “你覺得我拿到蠱石會讓蠱王重新蘇醒現世？”秦瑤借著那抹微弱的光亮，試圖從南宮清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

  南宮清輕輕搖頭，“蠱王現不現世，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秦瑤擰眉，忽然有些看不懂南宮清了，“你究竟想做什麽？”

  “等阿瑤拿到蠱石，不就清楚了嗎？”南宮清眼底劃過了一絲晦暗幽光，“阿瑤拿到蠱石，想殺蠱王也好，想複活蠱王也罷，都憑阿瑤高興。”

  “看來，你將紫謙困於魔心大陣，並不僅僅是為了殺上官楓，還為了讓我親手來拿蠱石。”秦瑤語氣篤定。

  “阿瑤果然聰明，你說對了。”南宮清輕歎，“差一點，段紫謙就取代阿瑤進來了，不過，就算段紫謙肯，阿瑤你也不會肯的，不是嗎？阿瑤殺死蠱王的機率可比段紫謙要大得很，阿瑤若要賭，就必會賭勝算大一些的籌碼。”

  秦瑤深深看了南宮清一眼，從暗袋裏拿出了那一枚霧樓令。

  事已至此，而且蠱石就近在眼前，不管前麵有什麽在等著她，她都沒有退縮的理由。

  霧樓令剛一拿出來，秦瑤就感受到了手裏令牌奇妙的波動。

  她知道，那是蠱石的力量在召喚她，並且與她體內的啟陣者血脈產生了某種奇妙的感應。

  當秦瑤將霧樓令放置在了那塊凹形印記處，轟然一聲，緊閉的鐵門緩緩打了開來。

  光亮從門裏狂湧而出，驅散了四周的黑暗，瞬間照亮如同白晝。

  鐵門之後是一片空曠的廳堂。廳堂的三麵石牆上高懸著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明亮如同天日。而在廳堂中央，隻有一個半人高的圓柱石台孤獨地聳立著。

  秦瑤朝那石台緩步走了過去。

  石台之上，靜靜躺著一枚雞蛋般大小、體態圓潤的透明玉石，看起來像玉，卻又不是玉。

  這便是蠱石。

  回想起先前虛子寒交代的話，秦瑤眼底劃過了一絲淡淡的複雜。

  拿起這蠱石，是輸是贏，是死是生，就看她的造化了。

  隻是……不管是怎樣的結果，她最終可能都要傷紫謙的心了。

  心中思緒萬千，腦海裏有些人與事卻再度開始模糊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的身後南宮清冷眼著，見她久久沒有動作，忽然輕聲道：“阿瑤可知道，上官楓已經死了。”

  秦瑤聞言一怔，轉過身的刹那，南宮清也捕捉到了她眼底那難以掩飾的欣喜。

  “我是上官楓的練功爐鼎，我們兩人功法同出一脈，自然有所感應。”南宮清看著秦瑤臉上的變化，“但段紫謙有沒有死，我就不知道了。若他未死，想必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吧？”

  秦瑤眸光微動，“你很著急？”

  南宮清竟也沒有否認，“是，我很著急。”他目光灼然地看著石台上那一枚散發著溫柔光澤的蠱石，“我想知道，這塊蠱石在你的手裏會發生什麽樣的奇跡？”

  “奇跡？”秦瑤的目光也跟著看向了蠱石，“能讓你稱之為奇跡，而且又如此著急的事，恐怕……是跟絳雪有關吧？”

  南宮清瘋魔如斯，執念如斯，又哪一件不是跟絳雪有關？

  南宮清聞言低低笑了起來，“阿瑤果然聰慧，怎麽辦？我越來越舍不得你了。舍不得你死。”

  秦瑤輕輕一勾嘴角，“看來你在上官楓那裏還得到了一些別人的不知道的消息。”

  南宮清垂眸，“我一生為人爐鼎，受盡苦楚，總要討要一些利息的，不是嗎？比如說……”他抬起頭，看著自己修長有力的手掌，“虛家那個神奇的功法。”

  當初他雖被選擇成為練功爐鼎，一生受其操控，卻也有唯一一個好處——那就是他早已偷偷修習了魔童功的功法，隻是因為他南宮一族的特殊血脈，他沒有像上官楓或是虛子寒等人那樣，出現逆向生長的跡象。

  而這，也是當初上官楓挑他成為爐鼎的真正原因。

  當年南宮心竹自以為偷梁換柱，魚目混珠成功，卻不知那上官楓早已看破了一切。

  但一直以來，他對惑心術都沒有什麽興趣，他不過是借著惑心術在實施他自己的計劃而已。他真的目的，是為了解除自己身上魔童功的逆向反噬，所以，就算後來他發現了南宮心竹用其他族人頂替了自己的骨血，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他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壓製魔童功反噬的工具而已，而他南宮清恰巧也有這個價值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