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段紫謙，秦瑤原本平靜無波的心忽然微微痛了一下，但這種疼痛與難過也僅是一瞬間，隨後便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秦瑤慢慢撐坐起身，捂著胸口坐在床頭發呆。

  某雕直覺秦瑤不太對勁，探過腦袋就往秦瑤肩膀蹭了蹭。

  秦瑤轉過頭，淡淡看了眼某雕，“我想我的時間可能已經不多了。”

  秦瑤的話，讓原本還在撒嬌求關注的某雕停下了動作，它歪著頭，注視著秦瑤，那眼睛裏竟透著一絲淡淡的哀傷。

  秦瑤伸手輕揉了揉它的腦袋，“你倒是比現在的我還要通人性。”

  這時，原本緊閉的房門被輕輕推了開來，是魚采霺，她的身後、易容成侍女的顏姍姍手上正端著一碗藥。

  “秦姑娘，你醒了？”魚采霺從顏姍姍手裏接過藥，走到秦瑤麵前，遞了過去，“醒了就把這藥喝了吧？”

  秦瑤神色淡然地接過藥問：“這是什麽？”

  “一種讓你好受一些的藥。”回答秦瑤的，並不是魚采霺，而是顏姍姍。

  秦瑤端藥的手一頓，抬起了頭。

  顏姍姍敢這麽說，豈不是說明……

  “她現在暫時跟我們一個戰線。”顏姍姍主動解開了秦瑤的疑惑，“我給她和那個朱宇飛服了毒藥，現在他們都聽我的。”

  “哦？”秦瑤眼底微光一閃，將手裏的藥一飲而盡，“沒想到姍姍你竟如此深藏不露。”

  “那肯定啊，我是誰？”顏姍姍得意不已，“我手裏可是有毒聖前輩的毒藥，他們還不都得聽我的？”

  反正段紫謙又不能暴露，那這個功勞自然是她攬了。

  某雕一聽到毒藥兩個字，可憐兮兮地又在秦瑤肩頭蹭了蹭。

  嗚嗚嗚……它體內也有那可惡毒聖的毒藥……

  秦瑤似是感受到了某雕的傷心委屈，伸手輕拍了拍它的腦袋，而後抬頭看向了顏姍姍，“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顏姍姍猝不及防被這麽問了一句，不禁卡了片刻，“啊？走？”

  “上官楓此時應該帶著那具屍體前往禁地了吧？原本以南宮清的謀算，紫謙應該前去阻止上官楓，拖延住他的時間，這個時候，我們難道不趁虛而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而這也是原本的計劃。

  顏姍姍終於反應了過來，“啊，我忘記跟你說了，計劃有變。”

  “有變？”秦瑤輕輕一挑黛眉，“為何有變？”

  “因為……因為……”顏姍姍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神色也有些慌亂，“因為虛子寒前輩找到了更好的方法，她說現在你要在這裏等等，等她最後確定。”

  “是嗎？”秦瑤倒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那我就等等吧。”

  見秦瑤以乎相信了，顏姍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那秦瑤姐姐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我有進一步的消息再通知你啊。”

  顏姍姍拽起一旁沉默不語的魚采霺轉身就跑了。

  秦瑤沒有阻止，“計劃有變嗎？”她低喃著，輕揉著某雕腦袋的手忽然微微一頓，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段紫謙是不是來過了？”

  正閉著眼睛幸福享受的某雕渾身一僵，秦瑤忽然微微勾起嘴角，“一隻雕太通靈性了，有時候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某雕整隻雕都不太好了。

  這是被發現了嗎？

  完了，它的解藥恐怕拿不到了。

  這是段紫謙自打上次八方煉血陣後，第一次見到南宮淩。

  他知道，南宮淩隨著秦瑤進入桃源穀後，因為蠱王提前異動，他陷入了昏迷，後麵更是發生了很多事，讓他們兄弟倆幾乎沒有碰麵的機會。

  隻是他怎麽沒想到，南宮淩竟然會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

  段紫謙的身邊，白老頭在說完陳年舊事後沉沉歎了口氣，“這小子當初會昏迷，多少也有這個真相刺激的原因。”

  畢竟南宮心竹的死，南宮淩也脫不了幹係。

  無論如何，南宮心竹都是他的生母。

  朱顏看了看段紫謙，又看了看南宮淩，小嘴不自覺地輕撇了撇，“說起來這南宮淩真的跟你還有幾分相像啊！不愧是兄弟。”

  段紫謙抿唇沉默，心頭卻是複雜的。

  當初南宮清說自己不是南宮心竹的兒子時，他就曾查過南宮心竹兒子的下落，可惜沒有什麽線索，卻不想，自己一直想找的人，竟就在身邊。

  “沒想到，你們倆竟是兄弟……”原本還有些不太爽自己被設計的虛子寒，此時也不得不感歎，“段紫謙，或許這就是天意。你們倆若有血緣，那麽引蠱王進你身體，就相對比秦瑤要容易很多。”

  畢竟蠱王在南宮淩的身體裏養了這麽久，同源血脈肯定要比秦瑤對它有吸引力。

  “紫謙，你若真這樣做，我們要怎麽跟小瑤交代？”白老頭沉重地歎了口氣，“她一旦知道真相，恐怕……”

  “那就不要給她知道。”段紫謙淡聲打斷了白老頭的話，“霧會引上官楓前往假的禁地，我會上官楓在那個地方同歸於盡。”

  白老頭神色一變，“你……”

  “現在不管是在旁人眼裏，還是在阿瑤眼裏，我都已接受了阿瑤已經死去的事實。那麽，萬念俱灰的段紫謙與仇人上官楓同歸於盡，也是情有可緣。”段紫謙微微垂眸，“左右現在阿瑤的意識已經被血脈吞噬大半，就算我死了，她也不會覺得傷心，不是嗎？”

  朱顏忍不住道：“但血脈轉移，她恢複以後，還是會傷心啊。”

  段紫謙的目光卻看重新投向了白老頭，“我相信毒聖前輩有辦法。”

  白老頭一個激靈，狂搖頭，“別別別，我可不想再做抹去記憶那種事了……回頭香香那丫頭又要跟我算賬了！”

  前一次的教訓可是刻骨銘心。

  他相信段紫謙也是記憶猶新啊。

  “小子，你當真舍得讓你家阿瑤忘了你嗎？”白老頭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誰讓你抹去阿瑤的記憶了？”段紫謙輕哼了一聲，“我可不想阿瑤忘了我。我要她永遠記著我。”

  白老頭：“……”

  這小子到底想怎樣？

  “段紫謙，你倒是狠心啊。”朱顏聞言卻是一臉的不讚同，“你死了，又要秦瑤記著你，你知不知道活著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那個啊。”

  段紫謙薄唇微微一扯，帶著幾分涼意。

  他又何嚐不知？

  在他接到阿瑤“死訊”的那些時日，他的心就如同活在地獄裏，倍受煎熬，生不如死。

  曆經上一次的生離死別之後，他們早已說好同生共死了，不再單獨撇下對方。

  可阿瑤失約了。

  “阿瑤現在所做的事，不正與我一樣嗎？”段紫謙神色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這是他對阿瑤的懲罰。

  阿瑤擅自作主，以自己的生命涉險，他很生氣，他的氣還沒消，而他的這份怒意恐怕隻能帶到地底，與自己一同長眠了。

  其實，他又何嚐甘心？

  這回輪到朱顏無言以對了。

  她先前在和顏姍姍的接觸中，得知段紫謙其實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大魔頭，小氣記仇的要命，可沒想到，竟然會記仇到這種地步。

  “秦瑤真可憐。”朱顏嘖嘖歎息，“還好我沒喜歡上你這樣一個人。”

  段紫謙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大步離開。

  白老頭神色複雜地注視著段紫謙遠去的背影，又是沉沉一歎。

  他心知這小子說的隻是氣話而已。

  就以他對這小子的了解，哪裏又舍得秦瑤傷心？

  隻是如今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若段紫謙不這麽做，死的人就會是秦瑤。

  手背手心都是肉，這讓他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