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紫謙帶著某隻雕飛身離去，唐錦和謝嘉麵麵相覷，正想跟上，卻同時聽到了一道傳音入密之聲，“你們守在這裏。”

  唐錦和謝嘉身形一頓，不遠處那一人一雕已然不見了蹤影。

  “不會這隻傻雕真知道我們夫人在哪吧？”謝嘉詫異低喃，“還是我們樓主已經喝酒喝得腦子不清醒了？”

  唐錦長長歎了一口氣，“我寧願這件事是真的。”

  至少這樣，他們家樓主還有支撐下去的希望啊。

  靜室裏，香煙嫋嫋。

  秦瑤手執白子，微思片刻，輕輕落於棋盤，這才抬起頭看向了對麵蒙著麵紗的魚采霺。

  “魚姑娘，該你了。”

  魚采霺拿著黑子，看著滿盤的白子占據江山，不由苦笑了一聲。

  她收起黑子，對上了秦瑤漠然的雙眸，“我輸了。”

  秦瑤臉上不見絲毫喜悅之色，隻是平靜地道：“還要再來嗎？”

  “不用了。”魚采霺輕輕搖頭，“五局我四敗，沒想到秦姑娘的棋藝竟然如此高超。”

  對於秦瑤的棋藝，魚采霺是詫異的。

  在南宮清身邊這麽久，她自然是知道秦瑤的，隻是從未聽說過，秦瑤還會下棋。

  “不是我下的好，是有人教的好。”秦瑤垂眸，隻有在這時，她臉上淡漠的情緒才會略顯波瀾。

  “段紫謙？”魚采霺雖然問了一個疑問句，但內心卻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這幾天，秦瑤除了在提及段紫謙的時候，情緒稍微會有點兒變化，其餘時候，幾乎就是麵無表情，甚至有時因手中無力被茶水燙傷，連眉頭都沒擰一下。

  她知道，因血脈被激活，秦瑤的情緒和感覺正在不斷地減弱，一直到……完全無痛無覺無感無心。

  她與行屍走肉唯一的區別就是，她的意識其實是清醒的。

  她會認得所有的人，會記得有所的事，就是唯獨無法對那些人與事給予反應。

  看著魚采霺眼眸中流露而來的複雜，秦瑤輕輕扯了扯嘴角，可她發現，自己連笑這個表情都做得有些困難了。

  “怎麽？開始同情我了？”

  魚采霺抿唇沉默。

  “南宮清讓你每日在這裏陪著我，不就是為了看我何時才會真正變成他所想要的那個樣子嗎？”秦瑤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品了一口。

  此時所謂的茶香在她嘴裏，根本就淡而無味。

  “等事成之後，我會說服他，放你走的。”魚采霺忍不住說道。

  這幾日以來，她看著秦瑤一點點地變化，一點點地變得毫無情緒，突然覺得，這樣對一個正常人來說，是何其殘忍？

  她家公子已經陷入某種執念與魔障，雖然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人，但良心上卻有著自己闖不過去的那一關。

  慕月所犯下的罪孽，不應該由秦瑤來承擔。

  秦瑤淡淡看了魚采霺一眼，“你覺得，你能改變他什麽？”

  秦瑤話讓魚采霺怔住了。

  魚采霺不由苦澀一笑，她確實改變不了什麽，她若能改變，就不會被派來看守秦瑤。

  因為公子顯然看出了她的猶豫不決，這才借著養傷為名，將她與秦瑤一並軟禁在了這裏。

  秦瑤收回目光，沒再多說什麽，而是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落葉紛飛，怔然出神。

  已經臨近秋天了，殘陽如血，秋風蕭瑟，一如她此時破敗的心。

  不知道紫謙現在如何了？

  她被困於此處好些時日了，她也知道，段紫謙恐怕早已接到了她身死的消息……不知道，他身上的傷是否有好些，不知道他的反噬又是否再度壓下去了？

  她細細想著，也用力想著，可除了心中稍稍有點波瀾之外，卻沒有任何的心痛與不舍。

  伸出手，她輕扣上還在跳動的心口。

  不知道，當她的感覺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再度想起段紫謙又是否如同不認識的段紫謙一般？

  見秦瑤怔然出神，魚采霺輕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讓秦瑤好好獨處片刻。

  隻是臨走之前，她朝一直站在身邊伺候的侍女低聲道：“你好好照顧秦姑娘。”

  侍女點頭，朝魚采霺輕俯了俯身。

  魚采霺方一離開，那侍女便急步到了秦瑤身邊，從腰間掏出一粒丹藥塞進了秦瑤手裏，壓低了聲道：“秦瑤姐姐，快把這藥吃了，這是虛子寒前輩給我的，說雖然不能治本，但至少可以抑製住情況惡化。”

  秦瑤拿著藥，卻沒有服用，隻是淡聲問：“虛子寒前輩那邊可有什麽進展？”

  顏姍姍有些煩燥地抓了抓頭發，“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於珊那家夥沒送信進來，就連那隻傻雕也不見了。不會是出事了吧？”

  因為朱宇飛的關係，南宮清現在可以說掌握了桃源穀不少陣法。

  她們現在被南宮清困在其中一處陣法之中，暫時走不出去。

  而她之所以能潛伏到秦瑤身邊，倒也是靠了朱宇飛的關係。

  那個男人雖然背叛了桃源穀，但良心還是在的，更何況有虛子寒前輩出麵保證其家人安全，朱宇飛的心多少也放下了一些，最終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秦瑤垂眸，陷入了沉思。

  “秦瑤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再考慮一下了嗎？”

  見秦瑤半晌不說話，顏姍姍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這幾天她其實已經問過不少次了。

  自打那天，她與秦瑤碰上，秦瑤其實完全有機會離開這裏，可秦瑤卻選擇了留下。

  “你也說過，前輩的這些藥隻能壓製，卻無法治本。”秦瑤看著手裏的丹藥，“我就算出去了，回到了紫謙身邊，恐怕用不了多久，也隻會變成一個無痛無覺無感無心的怪物。與其讓紫謙再痛一次，不如就讓他當我死了……”

  “可是……”

  顏姍姍試圖再勸說些什麽，卻被秦瑤淡聲打斷，“更何況，南宮淩已經支撐不住了，虛子寒前輩之所以找我，其真正的用意，不是想我進入禁地嗎？你覺得我進入禁地後，還會有命回來？”

  顏姍姍聞言沉默了。

  他們當初與秦瑤等人失散後，南宮淩身體裏的蠱王已經完全壓製不住了，她和朱顏，還有那個毒聖都差點死在南宮淩的手下，所幸虛子寒及時出現，救了他們。現在南宮淩隻能靠朱顏和毒聖合力以陣法輔助鎮壓著。但虛子寒前輩也說過，光憑這樣的強力鎮壓根本堅持不了多久，蠱王總會有破體而出的一天，到時，不僅南宮淩救不活，所有的一切也都來不及挽救了。

  而唯一可以消滅蠱王的方法，就是進入禁地。

  禁地既可以是蠱王的重生之地，也可以是其葬生之地，而秦瑤就是那個唯一可以在禁地殺死蠱王的人，隻是這個代價恐怕是要秦瑤付出自己的生命，能活下來的機會可以說微乎其微。

  “也許……也許還有別的辦法……”顏姍姍嗓音裏多出了一絲難過。

  “有別的辦法又如何？就算我不進入禁地，我最終會變成什麽模樣，我自己心裏也清楚得很。”秦瑤伸手輕拍了拍顏姍姍的肩膀，而後麵無表情地將丹藥服了下去。

  “姍姍，你去找朱宇飛互通一下消息，前輩他們沒消息，也許是出了什麽變故？”

  雖說沒有情緒波動，但秦瑤做為細作該有的敏銳度還沒有完全減退。

  “好。”顏姍姍退了下去。

  秦瑤沒有動，依舊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風景，怔然失神。

  忽然，一道熟悉的小小身影從天幕上俯衝而下，進入了她的視野。

  是大雕敏敏。

  敏敏這隻雕倒是對她親近得很，當初她被南宮清帶走，它沒跟著香香離開，反倒跟著自己，南宮清也不知出於什麽緣故，竟也沒趕走它。

  某雕心急火燎地落在了窗台上，對著秦瑤發出一陣陣急促的鳴叫。

  ——它好慘，它中毒了，它快死了，小姐姐快救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