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段紫謙安靜乖巧地躺在那裏任由秦瑤擺布。

  眼見秦瑤為自己又是拭汗，又是探脈，緊張之色毫不掩飾。

  看著她眼底幾乎化為實質的擔憂，段紫謙忽然有些演不下去了。

  “阿瑤，我……”

  “閉嘴。”秦瑤冷冷看了他一眼，“從現在開始，你都給我乖乖待在床上，沒有我的允許，一步也不準下床。”

  段紫謙：“……”

  他是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我沒事。”段紫謙有些急了，“我剛才其實是……”

  “不接受反駁。”秦瑤再一次打斷了段紫謙，“若還想我理你，你就給我乖乖躺著。”

  段紫謙：“……”

  “紫謙，我不會容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秦瑤深深注視著段紫謙的眼睛，“即使，你的初衷是出於好意。”

  段紫謙抿唇沉默。

  秦瑤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阿瑤……”段紫謙眸光一閃，想要伸手拉住秦瑤，但伸出去的手最終還是僵在了半空，然而慢慢收了回來。

  他不敢去深究阿瑤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麽？

  但即使知道了，又如何？

  他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計劃。

  而阿瑤往後要走的路，他也已經安排妥當，隻要阿瑤餘生能平安快樂，他別無所求。

  走出屋外，秦瑤一眼就看見了外麵站著的霧。

  “我沒有打他。”霧直接開口解釋。

  “我知道。”秦瑤淡聲回答，然後轉身，直接就將小木屋的門給鎖上了。

  霧：“……”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些同情段紫謙。

  “我有事問你。”秦瑤看了霧一眼，示意霧跟上，便朝不遠處的竹林走去。

  霧跟上了秦瑤。

  兩個都到僻靜處，霧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他還有多少時間？”

  霧對於秦瑤問話，並沒有表露出多少驚訝，“我就知道，你那天都聽到了。”

  倒是秦瑤詫異地看了霧一眼。

  看來她低估他的武力值了，那天她特意掩藏自己的氣息，連紫謙都沒有察覺到，沒想到竟被霧看破了。

  原本在她看來，霧的武功遠在她和紫謙之下。

  詫異之餘，秦瑤也多出了一分警惕。

  “別多心。我也沒那麽神，隻是你們心裏的雜念太多了衡量的太多反而忽略了本質罷了。至於為什麽會知道你那天也在，是因為我太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甚至風中的氣息。”

  聽完霧的解釋，秦瑤釋然了。

  是他們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隻是有得選擇，他們又何曾願意去複雜呢？秦瑤拂了拂耳邊被微風吹亂的頭發。清風雖好，但也有添亂的時候。世事本就沒有兩全。

  秦瑤收回思緒，“告訴我，我要怎樣才可以救他？”

  “目前段紫謙最大的問題就是惑心術的反噬，如果超過五次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救。而且這個反噬越到後期所受之人的身體會如墜崖式的衰敗，而人越衰弱就越是無法抵抗反噬的力量，更是增大了反噬的機會，所以江湖上從未有過除南宮一族的人能修習了惑心術又能存活下來的例子。”

  五次？秦瑤不由心頭一緊，段紫謙已經被反噬過三次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看著秦瑤眉頭深鎖的樣子，霧知道段紫謙恐怕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反噬了。

  “對不起。”霧清楚這三個字對秦瑤的打擊，看著秦瑤眼裏的期望之火一點點的熄滅，雖依舊麵無表情，但心底卻不由發出一聲長歎。

  段紫謙所受的反噬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秦瑤搖了搖頭，“不，謝謝你沒有隱瞞。我一定不會讓這個第五次出現。”

  霧微一沉吟，似乎想起了什麽，又道：“等等，我想起來了，曾經師父說過，解鈴還須係鈴人，惑心術出自南宮一族，解救之法自在南宮一族，如果你能找到南宮一族現在的掌舵之人，或許還有救。”

  “南宮一族的掌舵之人？”秦瑤低低重複了一句。

  南宮心竹已死，雖然南宮淩才是她的親生兒子，但南宮清卻是她名義的兒子，隻是……南宮清又究竟是不是南宮一族的人？

  秦瑤微微失神，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暗袋。

  看來，這約她必須赴了。

  “想必你已經想到辦法了。”霧看著秦瑤，“隻是我希望你不要太過冒險。你和他一樣，都是為了對方不顧自己生死的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想想對方。”

  “你似乎很害怕我死。”秦瑤這句的語氣很肯定，也帶著幾分探究，“那天紫謙所說的血脈轉移是怎麽回事？”

  霧沒有回答。

  對於他的沉默，秦瑤早已在預料之中，但她也不強求。

  她轉身，隨意地朝揮了揮手，以示告別，便大步離開。

  霧目光沉沉地注視著秦瑤的背影。

  他沒有告訴秦瑤，因為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隻是他忽然覺得這件事恐怕瞞不了多久了，段紫謙這一廂情願的安排，是對還是錯，此時此刻，他也無法判斷清楚了。

  當月華初上，書房裏暗室的門這才緩緩打了開來。

  假梁恒離開了，頭也沒回。

  片刻之後，南宮清步履蹣跚地扶著牆沿走了出來，麵色蒼白得可怕，渾身更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將暗室的門關上，他靠著牆急促喘息著，但眼底卻猶如凝了一層寒霜。

  “出來。”他冷聲低叱。

  無雙從角落緩步而出，她看著南宮清那狼狽的模樣，眼神略顯複雜，“沒想到，你也會有受製於人的一天。”

  在她的眼裏，南宮清一直都是那種藏於幕後的操控者，卻不想……

  “受製於人？”南宮清不屑一笑，眼底戾色翻滾，“我南宮清的命運，從來不受任何人掌控。”

  清冷月色下，南宮清周身散發而出的冷厲與殺機讓無雙背脊發涼，不寒而栗，她有一種直覺，這個男人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

  他是來複仇的。

  “那你呢？你又想不想掌控自己的命運？”南宮清看向無雙，那目光仿佛要將她穿透，“不為別人，隻為自己而活著。”

  “不為別人，隻為自己？”無雙失神地重複著南宮清的話。

  “是的，為你自己活，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過去？”原本冷厲的聲音忽然變緩了幾分，帶著些許蠱惑。

  無雙神色迷茫地看著南宮清，“我的過去？”

  她的過去不就是孤兒嗎？

  她還有什麽過去？

  “我可以告訴你，你所知道的過去都是假的……”

  無雙渾身一顫，“你……你說什麽？”

  若是所知的過去都是假的，那麽，她又是誰？

  無雙眼底漸漸興奮起來，“快告訴我，我要知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南宮清直接就打斷了她的話。“等時機成熟了，我會讓你知道你的過去，但在此之前……”南宮清話語微微一頓，“你必須乖乖聽話。”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無雙還有些抵觸。

  眼前這個男人實在太不可信了。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誰？究竟有著什麽樣的身份？你的父母，你的親朋，你的家世……”

  南宮清每一個字都說進了無雙的心底裏。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根的浮萍，所以，她隻要抓住一點點的機會就會死死拽在手裏。

  不管是慕月也好，段紫謙也罷，那都是她的機會。

  因為她隻是孤獨怕了。她不想再一個人。

  可如今，南宮清卻告訴她，她也有父母親朋，她並不是一個人。

  “好，我答應你，隻要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南宮清薄唇微微一揚，“我現在要的不是一個單純聽命沒有靈魂的工具，我必須要你有自己的信念，隻有這樣的你才能足夠強大去輔助我，知道嗎？”

  無雙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