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暗室，在這一刻更是寂靜如死。

  南宮清那句話語落下的同時，從一開始就在旁邊當布景的墨羽眼底終於有了波動。

  哪怕隻是一絲，也沒能逃過南宮清的眼睛。

  南宮清嘴角微微一勾，“戲演得不錯。至少把南宮心竹給騙過了。”

  對於墨羽三番四次擺脫控製，其實南宮清也是意外的。

  這隻能說明段紫謙對惑心術的掌握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墨羽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他神色冷靜地一步步走了出來，舉手一揚，劍指向南宮清：“南宮清，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逼迫少爺。”

  “好一個主仆情深啊。”南宮清低笑了一聲，笑容依舊溫和優雅，“隻是墨羽，你家少爺似乎沒有你這般運道，他可以用解禁之法暫時讓你清醒，卻無法自救。”

  他微微一頓，看著墨羽漸漸蒼白的臉，“更何況，從另一種角度來說，墨羽，段紫謙會變成如今這樣，你也是幫凶之一……南宮一族的禁術呀，又豈是外族人可隨意使用的？用的越多，被反噬得就越厲害……”

  “你……”墨羽臉上冷靜的神色終於龜裂，握劍的手用力到泛白，“南宮清，我今天就替少爺殺了你。”

  墨羽手中長劍直取南宮清喉嚨。

  三番兩次地被南宮清控製的屈辱，幾次被當刀使而傷害段紫謙的愧疚，剛才看著段元成父子生離死別的心痛，所有所有的一切，墨羽都化在了這一劍裏，拚盡了全力的他是勢在必得。隻可惜，他終究失敗了，劍勢在離南宮清喉嚨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被擋住了。

  墨羽神色僵硬地轉過頭。

  他看到了一張蒼白冷漠，卻又熟悉萬分的臉。

  “少爺。”墨羽啞著聲低喚。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道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墨羽的劍脫手而出。

  南宮清微笑著往後退了幾步，靜站一旁看著今晚這一場他期盼了已久的大戲。

  角落裏，頂著茹夫人樣貌的顏爻震驚地看了一眼南宮清。

  分明長得跟謫仙似的男人，那血卻是冷的吧？

  隻是如今，她什麽也不能做。

  顏爻的手心微微握緊。

  段紫謙一劍震飛墨羽的長劍，下一劍已刺向墨羽的胸口，根本沒有給墨羽任何喘息的機會，在段紫謙一氣嗬成的殺招下，墨羽狼狽不堪，瞬間身上已經多了幾道血痕。

  “南宮清，你這個混蛋，有本事你自己來殺我啊。”墨羽向著南宮清大吼著，墨羽話音剛落，一股強勁的掌風已將他直接擊飛出了屋外。

  墨羽重重摔倒在地，一口血霧隨之噴了出來。

  全身的骨頭仿佛都像被踩碎了一般，墨羽強撐著，想要讓自己站起來，卻不想那道熟悉的身影如影隨行，直接就將他的衣領揪了起來。

  難道他最終要死在少爺手裏？

  “快找機會離開。”隨著那道低語入耳，墨羽隻覺得身體一輕，發現自己已被段紫謙整個提了起來，又再狠狠甩飛出去。

  再一次摔在了地上，墨羽原本絕望死寂的眼眸卻燃起了一絲希望與釋然。

  足夠了。

  在這樣危險的關頭，少爺想的人還是自己。

  可是要若是就這樣走了，少爺怎麽辦？

  墨羽搖搖晃晃，掙紮著站了起來，腦海裏莫名閃現出他與段紫謙年少時的初見與過往。

  ——“少爺，我叫墨羽，我跟少爺一樣，都三歲了。夫人說了，以後我要寸步不離地守在少爺身邊，伺候少爺。”

  ——“誰要你寸步不離了？本少爺不需要，走開走開，煩死了。”

  ——“少爺，你別走啊！你走太快了，等等墨羽啊！”

  ……

  ——“少爺，你不能不要墨羽啊？墨羽哪裏做錯了，墨羽改還不成嗎？”

  ——“你哭什麽哭？你都七歲了，你還有臉哭？”

  ——“那墨羽不哭了。少爺，你別趕墨羽走。”

  ——“行了行了，不走就不走，真是囉嗦。”

  ……

  ——“少爺，他們這樣欺負你，你為什麽不反抗？你是主子，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你？我現在就去揍他們。”

  ——“回來，就你這小身板，能打得過誰？”

  ——“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欺負你……”

  ——“墨羽，你真是個傻子。本少爺不需要你的保護。”

  ……

  往昔的一幕幕從腦海裏飛掠而過，墨羽的視線也隨之模糊了起來。

  是啊，他一直信誓旦旦想要保護少爺，卻總是少爺在保護他。

  而他回報少爺的除了傷害，還有什麽？

  ——少爺，謝謝你始終沒有拋棄墨羽，這是墨羽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來世我還做少爺的墨羽。

  墨羽不退反進，趨身迎向段紫謙。

  “少爺保重。”

  他低吐出一句，而後一拳逼退段紫謙，徑直撲向不遠處的南宮清。

  不要！

  段紫謙瞳孔驟然一縮，急急轉身想抓住墨羽，卻已不及。

  “不自量力。”

  南宮清手一揮，墨羽被直接撞飛，如同破敗的人偶準確地迎向了段紫謙手中所執的長劍。

  “嗤——”

  鋒利的劍鋒，由後背直接貫穿了他的身體。

  漫天血霧迷蒙了段紫謙的雙眼。

  他看著手中長劍就那樣穿透了墨羽的身體，那一瞬間，整個天地似乎都被染紅了。

  他知道墨羽的故意的。

  故意被南宮清的掌風震飛，故意撞向自己的長劍。

  他沒能救得了爹。

  也沒能救得了墨羽。

  就如同當年……他一手造成了娘親的死亡一樣……

  是他的錯！

  全是他的錯！

  猩紅的血色在眼底翻湧著，身體裏的戾氣仿佛要撕裂他的靈魂。

  “啊！”一聲痛苦的仰天長嘯，血色終於將他眼中最後的清明吞噬。

  “精彩，真是精彩。”南宮清微笑著拍了拍手，他臉上的笑分明溫柔如同三月的春風，但那雙眼睛卻讓人不寒而栗。

  痛苦的嘶吼聲終於停下，段紫謙慢慢低下了頭，麵無表情地拔出了刺穿墨羽身體的長劍。

  他看著墨羽徐徐撲倒在地，那雙眼睛裏已徹底沒有了任何情緒。

  南宮清慢慢地走到段紫謙的麵前，臉上的笑容依舊未落，“段紫謙啊段紫謙，我差一點就被你騙過了。不得不說你的計劃很完美，隻可惜你算漏了一個情字，父子情，兄弟情，多情之人注定會被情所累，你終究還是逃不過成為我傀儡的命運。”

  段紫謙站在那裏毫無反應。

  南宮清微微一牽嘴角，目光忽然朝角落裏的顏爻看了過去。

  顏爻渾身都僵硬了。

  “你的主子早走了，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南宮清口中的主子自然是指南宮心竹。

  顏爻直接單膝跪了下來，“少族主便是我的主子，我願追隨少族主的腳步。”

  南宮清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一個聰明人。”

  南宮清離開了，顏爻卻隻覺得一陣寒意襲遍全身，差點兒連血液都為之凝結。

  南宮清這個人太可怕了。

  她覺得自己這份買賣真心虧大了。

  她要讓秦瑤加錢番十倍才夠。

  紫謙！

  秦瑤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似有人影在晃動，但視線卻很模糊，唯有肩頭印記傳來的疼痛是那樣的真實而痛徹心扉。

  “秦瑤姐姐，你醒了嗎？”

  恍惚中，她聽到了熟悉的急喚聲。

  好像是香香。

  意識終於恢得了一些清明，她的視線也隨之清晰了幾分，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香香那張焦急緊張的臉龐。

  “香香……”

  “秦瑤姐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香香激動地撲入了秦瑤的懷抱，聲音已然哽咽。

  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秦瑤，和秦瑤會合卻發現秦瑤昏迷不醒。

  而那個桃源穀的少主則蹲在角落裏，一直自責地念叨著什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讓本就因為南宮淩之事而心煩氣躁的香香，將他揪住暴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