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段紫謙昏迷不醒，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已比先前好上許多。

  白老頭仔細替段紫謙診了脈，這才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所幸，你這丫頭發現及時。”白老頭將目光轉投向了秦瑤。

  秦瑤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握住了段紫謙冰涼的手。

  “他最近情緒太過大起大落，雖然他什麽都沒說，表麵上看起來仿若無事一般，但情緒並不穩定，一點小事都會讓他發怒，戾氣加重……”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南宮淩不由急了，“紫謙為什麽會突然……”

  “他的惑心術是誰教他的？”白老頭突然抬首看向南宮淩，那目光竟比平時多出了幾分犀利。

  南宮淩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躲閃，“還不是從夜魅染那裏……”

  白老頭卻打斷了他的話，“惑心術出自柔然南宮一脈，是南宮一族的獨家秘籍。除了身上流有南宮一族血脈的人，其他人就算學了一些皮毛，也極容易遭遇反噬。那個什麽夜魅染因血統限製，頂多就會些皮毛，更教不會段家小子所謂抵禦之術，還有暫解禁術之法……”

  說到解禁之法時，白老頭的目光便落在了不遠處、滿目焦急的墨羽身上。

  墨羽身上的禁術未解，卻被段紫謙暫時抑製住了。

  當時他就懷疑，段紫謙並不是南宮一族的人，又為什麽會如此擅長惑心禁術？

  “除非，有南宮一族的人親自教了他。”白老頭話語一頓，冷笑道：“南宮這個姓並不多見。”

  南宮淩苦笑了一聲，“是，不瞞前輩，我確實是南宮一族的後人，而惑心術也確實是我教給紫謙的。而我們當初與夜魅染接觸，不過是想打探教會諜穀惑心術的幕後之人罷了。”

  “你……你們真是膽大妄為！”白老頭急氣敗壞，“你身上流著南宮一族的血脈，會惑心術或許沒有什麽大問題，可段紫謙並不是南宮一族的人，你讓他學惑心術就是害他……”

  南宮淩麵色變得蒼白起來，“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交易……”

  他與段紫謙的相識，確實起緣於一場交易。

  當年南宮一族被人滅族，逃出的人寥寥無幾，他的母親就是其中之一。

  後來，他母親隱姓埋名，在南齊成親生子，卻一直沒有忘記南宮一族被滅族的仇恨。他是帶著仇恨長大的，他要為南宮一族報仇血恨，但因為他身懷禁術而差點兒被人利用。

  再後來，他遇到了段紫謙。他雖也算是被段紫謙坑了一把，但也因此與段紫謙合作，二人各取所需。他教段紫謙惑心術，而段紫謙則利用他手中的情報網，幫他找尋當年滅南宮一族的仇人。

  “你教會了他多少？”白老頭神色凝重。

  南宮淩深吸了一口氣，才沉聲道：“我會的全教他了。”

  白老頭眸光一動，“你掌握到第幾階段？”

  “第三階段。”南宮淩老實回答。

  “所以，你就將封影也一並教他了？”

  南宮淩愣住了，竟下意識看了秦瑤一眼。

  “什麽封影？”秦瑤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白老頭沉沉一歎，“這惑心術其實分為好幾個階段。第一階段，攝魂，就是可以短暫控製人的心神；第二階段，換魄，就是可以替換中術者的記憶；第三階段，封影，這是加固中術者被替換的記憶的手段；第四階段，則是洗靈，讓中術者完全成為施術者終身的傀儡……但這四個階段裏，封影卻是最損耗內力與精力的，若不是南宮一族的血脈，心神極容易被禁術反噬，思緒混亂，戾氣加深……”

  秦瑤看著床榻上麵色蒼白的段紫謙，心莫名一滯，“前輩是說，他用了封影，所以受到了反噬？”

  “想必是這樣。他內力枯竭，近日一定是用過禁術，所以損耗過度。”

  秦瑤微微垂眸，心下卻是思緒萬分。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梅林她莫名睡去……

  南宮淩眼見秦瑤神色不對，連忙轉移話題道：“沒想到前輩竟比我這個南宮族的後人更了解惑心術……”

  白老頭神色一僵，隨即敷衍道：“我這把老骨頭都一把年紀了，闖蕩江湖這麽久，自然是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要多，有什麽能難得倒我的？”

  所幸南宮清那小子被穗兒給帶下去了，不然這解釋起來也挺麻煩的。

  南宮清八成與這個南宮淩同出一脈。

  “是是是。”南宮淩附合著，雖說他懷疑白老頭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此時，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別讓秦瑤胡思亂想。

  “前輩，紫謙可還有事？”秦瑤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問白老頭。

  “暫時沒什麽事了，以後讓他少用這惑心術……”白老頭話語一頓，又加強補了一句，“不，不對，如果他不想成為一個隻知殺戮的行屍走肉，應該絕對禁止他再用這禁術。”

  “嗯，我會看著他的。”

  “好好休息吧，我們這些閑散人等就不要再在這裏湊熱鬧了。”

  白老頭帶著南宮淩和墨羽離開。

  夜已深，秦瑤卻沒有絲毫的睡意，若是白老前輩沒有猜錯，那麽，紫謙確實是對她用了封影了。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重新加固她被替換的記憶？他似乎真的不希望自己想起原本的記憶？

  腦海裏紛亂一片，忽然，她隱隱聽到了一道微弱的笛曲。

  那人……竟來了？

  秦瑤眉心微微一擰，悄然走出了房間。

  她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並沒有注意到床榻上的段紫謙緩緩睜開了眼睛……

  *****

  月色淒清，池江玉沉著一張臉走在夜幕下，隻覺身後的腳步聲攪得他心煩氣躁。

  那個小魔女一定是上次摔下懸崖時，把自己的腦袋給摔壞了，所以現在一直粘著他不放。

  “香香，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終於，池江玉再也按捺不住，轉過身怒瞪著香香。

  香香下意識地雙手一叉腰，怒瞪著池江玉道：“池江玉，你皮癢了啊，敢這麽跟我說話？小心我毒死你！”

  “我……”

  原本還凶神惡煞的池江玉，頓時又蔫了。

  “我隻是……隻是想一個人呆一會兒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太凶了一些，香香連忙清了清嗓子，正了神色，“咳，那個……池美人啊，我也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就是擔心你嘛。”

  “我不用你擔心，我其實……”

  池江玉正欲拒絕香香的好意，不遠處的夜色下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香香，你什麽時候對我們池大神醫如此溫柔了？”

  隨著話音落下，南宮淩從黑暗裏緩步而出，臉上那半邊黑色麵具雖掩住了他大半容顏，但莫名的，香香就是覺得他有點兒不太高興。

  “南宮淩，你什麽意思啊？說本姑娘平日裏不夠溫柔可人嗎？”

  南宮淩聳肩，“香香，你可別冤枉我啊。隻是想提醒你一句，美色誤人，你可千萬別在陰溝裏翻了船。”

  池江玉一聽這話，頓時惱了，南宮淩這明顯是意有所指啊。

  “南宮淩，你什麽意思？”

  南宮淩神色淡淡地看了池江玉一眼，“自然是字麵上的意思。”

  這兩個人怎麽莫名其妙吵上了？

  香香一頭霧水。

  “你……”池江玉指著南宮淩，正欲開罵，突然南宮淩一把將他扯了過來，藏身進了樹後，香香隨即心領神會，也跟著南宮淩迅速藏身。

  “香香還是跟我比較有默契啊。”

  南宮淩忽然低低這麽說了一句。

  香香得意地一揚眉，“那是，我們誰不了解誰？”

  池江玉看著二人互動，忽然覺得心頭有些堵得慌，但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麽，不遠處的夜色下竟然出現了秦瑤的身影。

  秦瑤經過他們藏身之處時，也未做停留，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夜之中。

  然而，就在秦瑤剛離開後不久，段紫謙的身影竟尾隨而上。

  看著秦瑤的段紫謙離開，池江玉、香香和南宮淩麵麵相覷。

  預感告訴他們，似有好戲要開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