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裏隱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晃動。

  “我在這。”

  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就像那一天……在那絕望的黑暗裏，那個小女孩柔軟的手緊緊握住他一樣。

  他失了血色的薄唇輕輕一揚，“阿瑤，還好，你在……”

  似是用盡了最後的力量，他頭一歪，再度暈了過去……

  “紫謙！”秦瑤心頭一窒，素來淡定的聲音也不由跟著發顫，“江玉，快過來……”

  池江玉忍著滿心的不爽，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前，替再度暈過去的段紫謙把了把脈。

  “既然能醒，就說明死不了了。”池江玉不甘心地看著秦瑤，“小瑤，我也是個傷患啊！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自打小瑤把他們救回來以後，小瑤滿心滿眼都隻有段紫謙的存在。

  這個段紫謙渾身都是秘密，還說不準是敵是友呢？

  池江玉忽然覺得先前自己腦子裏一定是進了水，居然出手救這個滿是心機的混蛋！

  現在好了，小瑤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了。

  一旁的香香滿臉同情地碰了碰池江玉的肩，“喂，你這麽想被人看，我看你啊！”

  池江玉聞言，喉間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他轉過頭，像見了鬼似得瞪著香香，“鬼才要你看！”

  香香怒了，“你什麽意思？嫌棄本姑奶奶啊？你不讓我看！我還偏要看了！”

  池江玉正想反駁些什麽，卻突然發現自己竟又動不了了！

  “你這個女魔頭又對我做了什麽？”池江玉悲憤欲絕。

  “哼！誰讓你不給我看！”香香也不理會池江玉那生無可戀的表情，一把就將人給拖了出去。

  無法自主行動的池江玉絕望地看著滿屋子的人，竟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

  他就這麽沒人愛嗎？

  他們竟然眼睜睜看著他被女魔頭拖走？

  簡直沒人性到令人發指！

  池江玉就這樣被香香無情拖走了。

  穗兒掩著嘴輕笑，“池大夫和香香姑娘其實挺般配的……”

  “是啊是啊，我也這麽覺得。”墨羽連連點頭附和。

  南宮淩麵具下的眼眸微微一斂，“你們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有緣人自會走在一起，無緣之人，再怎麽強行扭到一塊也無用。”

  穗兒莫名覺得有些背脊發涼，不由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墨羽，“有沒有覺得這屋子突然間冷了下來？”

  墨羽懵懂地抓了抓頭發，“好像沒有啊。”

  穗兒翻了個白眼，“木頭疙瘩。”

  “好了，穗兒，你和墨羽先下去給紫謙煎藥。”秦瑤開口吩咐。

  “是。”穗兒帶著墨羽離開了。

  秦瑤這將目光轉向了南宮淩，“段元成怎麽樣了？”

  南宮淩輕歎了一聲，“人還在昏迷中，沒醒。他那是被人控製了，無人解術，是不可能真正清醒的。”

  “是那個聖女？”

  南宮淩詫異地看了秦瑤一眼，“你怎麽知道她是聖女？”

  “看來你們也認識她……”秦瑤眸色微凝，“她究竟是誰？”

  “她是柔然諜穀的人。”

  “又是柔然？”秦瑤擰眉，“紫謙身上的血鴆之毒也出自柔然。”

  南宮淩麵色微微一變，“難道是茹夫人？不可能，紫謙很早就知道她有問題，不可能讓她得手！”

  “原來那個茹夫人是柔然人？”秦瑤深深看向南宮淩，“看來你們知道的事不少。”

  “那自是不少。有些事，還是讓那家夥親自跟你說吧……”南宮淩看向床榻上昏睡的段紫謙，輕輕一歎，“秦瑤，反正你記住，這世間唯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就是段紫謙。”

  ********

  大雨終於停歇了。天空漸漸明朗了起來，但雨後的氣溫卻徒然降下了許多，寒意沁人，空氣裏已經多了幾分冬天的氣息。

  床塌上，段紫謙依舊昏迷著，蒼白的臉上不見絲毫血色。雖然池江玉用盡全力將他從鬼門關裏拖了回來，可段元成那接連幾下瘋狂的掌力，讓他的五髒六腑受到了嚴重的創傷，失血過多，再加上外傷感染引發了高燒，體內原本壓抑下去的劇毒已經嚴重惡化。

  所幸他們有解藥藥方，但需要時間。

  坐在床邊，秦瑤隻覺得心頭如同堵上了巨石，無法呼吸，也隱隱作痛。

  在段紫謙還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候，她忽然間很害怕，害怕段紫謙就這樣走了……就算她再怎麽逃避，她也無法逃避自己的心。

  她承認，她可能愛上段紫謙了。

  轉過頭，她重新坐回了床沿，正想伸手再探一探段紫謙的燒是否退了，卻見他濃密和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紫謙？”秦瑤一喜。

  段紫謙濃密纖長的睫毛再次顫了顫，然後微微擰了下眉峰。

  “紫謙，你醒了嗎？”

  終於，段紫謙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黯淡虛弱的眸光裏隱隱浮現著幾絲迷茫。

  “阿瑤，我剛才做了個夢。”

  “你做了什麽夢？”秦瑤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

  他似乎還未完全清醒。

  “我夢見娘在夢裏哭，她說，我不配做她的孩子，我害死了她。”段紫謙迷離的目光裏閃過了一絲濃濃的傷痛，“所以，爹這一生都不會原諒我……他要丟下我去另一個地方……”他話音未落，忽然用手揪緊了胸前的衣襟，急劇地喘息著，臉色煞白。

  “紫謙！”秦瑤連忙覆上了他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住，“那隻是做夢。那隻是做夢！你娘不會怪你的，你爹更不會！沒有人會離開，段紫謙，你聽到了嗎？”

  段紫謙緊鎖的眉宇終於稍稍放鬆了幾分，他放開了揪著衣襟手，然後反手輕輕握住了秦瑤的手，眼神還是沒有什麽焦距。

  “阿瑤，爹他會原諒我的，是不是？”

  “嗯。是的。他會原諒你的。”秦瑤重重地點頭。

  “那他不會丟下我，是不是？”

  “嗯。不會。”

  “阿瑤，那你呢？”

  “我也不會。”秦瑤輕聲允諾。

  “真好。”段紫謙終於笑了，他的手再度握緊了些，眼中的神色也開始漸漸渙散下去。

  當他完全陷入了昏睡中時，抓著秦瑤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開……

  *******

  池江玉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香香的，所以這輩子老是被她欺壓得死死的。

  躺在床上，池江玉僵著身子，惡狠狠地瞪著香香。

  “女魔頭，你還不放開我？”

  正欣賞美色欣賞得入迷的香香不由翻了個白眼，“喂，我說池江玉，你可別不識好人心啊，你剛才一直說沒人看你，我現在讓你躺在床上正正經經、認認真真地看你，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池江玉氣得一陣心口痛。

  他總有一天會被這個小魔女氣死的。

  香香看著他氣得滿臉通紅的模樣，實在沒能忍住，伸出手輕輕戳了戳池江玉的臉頰，然後又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臉，神色有些哀傷。

  “你一個大男人，臉怎麽那麽滑啊？簡直讓女人嫉妒！”

  “要你管？！”池江玉已經恨不得撲上去咬死這個女人了。

  如果說段紫謙是他第一個恨不得弄死的人，那香香就是第二個。

  “喂，我說……你別這樣看著我……你這樣看著我，我會……”香香嘴角牽出了一抹邪惡的笑，“我會忍不住蹂躪你啊！”

  “你！！！！”

  池江玉頓時抑鬱了，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他恨恨閉上了眼睛，心裏不停地念著清心咒。

  不生氣，不生氣，再生氣，他就真要成短命鬼了。

  他還沒揭穿那個段紫謙的真麵目呢，他還沒搶回小瑤呢，他不要被這個小魔女氣死。

  香香見他閉上了眼睛，目光卻落在了池江玉受傷的右腿上，“我說美人醫仙啊，你這腿還有得治嗎？”

  池江玉原本抑鬱的臉色一僵，“我治不治得了，關你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