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的動作還是挺快，不多時便叫來了一輛馬車停在鎮南王府前。

  當秦瑤和穗兒一起段紫謙扶上馬車的時候，鎮南王府的人並沒有什麽動靜，顯然南宮清沒想過阻止秦瑤離開。

  一時間，秦瑤有些捉摸不透這個素來以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之名名震天下的鎮南王。

  方才那兩種極端的性格竟然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多少都讓人覺得詭異。

  轉過頭，秦瑤看著馬車上昏迷不醒的段紫謙，心中卻在盤算著是不是應該先找池江玉？

  段紫謙目前的情況似乎並不太樂觀，她絕對不能讓他出事。

  略顯疲倦地捏了捏眉頭，秦瑤正欲讓墨羽駕車離開，卻見原本關起的鎮南王府大門竟又打了開來。

  裏麵走的人，是護衛阿莫。

  與墨羽同坐在馬車車廂外的穗兒，伸手便攔住了阿莫。

  “莫護衛，請留步。”

  阿莫卻沒搭理穗兒，隻是朝馬車裏的秦瑤沉聲道：“少夫人，殿下讓我轉交一樣東西。”

  秦瑤伸手，掀開了車簾。

  阿莫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了秦瑤，“殿下說，這封信裏的內容，少夫人一定用得著。他對先前的唐突表示歉意。”

  秦瑤神色淡淡地接過信封，“代我謝過殿下。”

  秦瑤正欲放下車簾，卻聽阿莫又道：“少夫人，殿下並不是有意冒犯……他……”似顧忌著什麽，阿莫頓了下，最終還是換了說話，“少夫人，先前那些事……真的不是出自殿下本意……”

  秦瑤沒再說些什麽，隻是朝阿莫微一頷首，便放下了車簾，示意墨羽駕車離開。

  “駕！”

  墨羽一甩馬鞭，絕塵離去，留下阿莫一臉悵然地呆在原地……

  *****

  馬車裏，秦瑤看了眼手裏的信，正欲打開，卻聽耳畔響起了一道虛弱卻略帶著薄怒的聲音：“他對你做了什麽？”

  秦瑤轉過頭，就見原本躺在軟榻上、昏迷不醒的段紫謙竟不知何時醒了。

  “紫謙……”

  秦瑤正欲開口，就聽段紫謙再一次冷聲問道：“他對你做了什麽？”

  似是情緒波動得太過厲害，話音剛落，他便掩唇劇烈咳嗽起來。

  “他沒對我做什麽……”秦瑤伸出手，想替段紫謙拍背順氣，卻又突然想起他背後還有傷，不禁頓住了動作，“你現在情緒不易起伏過大，我們先找一家客棧住下落腳……”

  “阿瑤，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段紫謙勉力壓下咳嗽，眼底微帶涼意，“我要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麽？”

  秦瑤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大少爺竟固執如斯。

  “他不過是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她看著段紫謙難看的臉色，最終還是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

  她莫名有一種直覺，若是被段紫謙知道了南宮清剛才要她當鎮南王妃，他可能會不顧一切直接殺回鎮南王府。

  昨夜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已經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再次發生了變化。

  那層窗戶紙一經捅破，他更是肆無忌憚地表露出越來越強的占有欲，就似乎已經真正代入了丈夫的角色裏，看不得任何人覬覦她。

  心思浮動間，秦瑤眼底的神色也漸漸染上了一絲複雜。

  “阿瑤又在想什麽？”忽然，臉頰上冰涼柔軟的觸感，拉回了秦瑤神遊的思緒。

  段紫謙冰冷的手將撫上她的臉頰，強行讓她正視著自己。

  “以後離南宮清遠一點兒。”

  眼前麵色蒼白的少年微微擰著眉，表達著自己不滿的情緒。

  “我們這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秦瑤輕聲安撫著，就欲將段紫謙的手給扒下來，卻反而被握住了手。

  “阿瑤不乖，總是不說實話……”

  段紫謙抓著她的手，閉著眼輕靠回了軟榻，絲毫不給她抽回去的機會。

  秦瑤無奈，“你抓著我的手，讓我如何看信？”

  “他的信有什麽好看的？”段紫謙輕哼了一聲，依舊沒有放開的意思。

  “但這封信裏也許有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解毒……”

  段紫謙驀然睜眼，眼底竟隱隱劃過了一絲戾色，“本少爺不需要他救。”

  “你又何必與自己的性命過不去？”秦瑤微微一頓，“或許他是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

  段紫謙微微眯起了眼，眼神越發危險，“阿瑤，你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感覺他似是越發生氣了，秦瑤不禁在心底輕歎了口氣，決定坦誠相告。

  “你身上所中之毒名為血鴆。”

  秦瑤的話讓段紫謙一怔，“南宮清告訴你的？”

  秦瑤將南宮清與自己所說的話，跟段紫謙簡要說了一遍，當然避開了方才南宮清突然性情大變地提出的那個要求。

  隨後，她拿出了昨夜南宮清給自己的那塊玉訣。

  段紫謙神色複雜地看著那塊玉訣，“段府的暗衛？”

  忽然他輕笑了一聲，抓著秦瑤的手卻微微緊了一分，“原來我們段府竟然還有這樣的高手？連鎮南王都能重創？原來我們段府還真是臥虎藏龍呢。”

  秦瑤沒有說話。

  她心中已然猜到了一個答案，能派出段府暗衛的人隻有段元成。

  那麽……段紫謙身上的血鴆之毒很有可能就是段元成下的。

  秦瑤看著段紫謙嘴角噙著的那抹輕笑，心底卻像是壓了一塊巨石，“紫謙，你先別想那麽多，或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

  秦瑤一直不明白，若是段元成真的要對段紫謙做些什麽，當初又留下池江玉做什麽？

  這裏麵明顯有很多蹊蹺解釋不通。

  “沒什麽可誤會的。”段紫謙垂著眼簾，濃密纖長的眼睫掩去了眼中真正的神色，“他本來就恨不得我死。”

  秦瑤心頭一緊，張了張嘴，想問為什麽，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卻不想，段紫謙突然抬頭，深深望進秦瑤的眼睛裏，薄唇輕揚，“阿瑤想知道為什麽嗎？”

  秦瑤深知，那可能是段紫謙心底最大最深重的秘密，也是最難啟齒的秘密。

  在段府時，他自稱“罪人”早已說明了很多問題。

  此時，他雖然在笑，但那雙眼睛裏卻藏著化不開的悲涼。

  “以後有機會再告訴我吧。”秦瑤最終沒忍心追問答案，“你身上的毒已經有些壓不住了，最忌情緒起伏……”

  “阿瑤似乎很怕我死呢。”段紫謙卻沒有放過秦瑤，“是因為霧樓令，還是因為……你真的舍不得我死呢？”

  秦瑤抿唇沉默了片刻，“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還是避開了他的問題。

  段紫謙似有些失望，他薄唇輕揚，笑意略顯自嘲，但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沒事，他有的是耐性和時間。

  秦瑤趁機掙脫了他的手，將南宮清所給的書信打了開來。

  段紫謙卻似連看的欲望都沒有，重新閉上了眼睛，靠著軟榻，抿唇不發一言。

  秦瑤快速瀏覽了一遍書信的內容，“他在信裏列上了解毒所需的藥材……”秦瑤說著，抬頭看向了段紫謙，“可要看看？”

  “不看。本少爺怕他嫌我死得太慢，準備下毒毒死我。”

  這明顯就是氣話了。

  秦瑤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將書信收了起來，“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她對醫藥了解不多，恐怕隻有找到池江玉才能判斷其真假了。

  段紫謙微閉的眼睫微微一顫，卻沒有睜眼，隻是淡淡丟出一句：“阿瑤還真是信任他。”

  一路無話。所幸客棧離鎮南王府並不算遠，當秦瑤安頓好一切，都已經三更天了。

  段紫謙眉宇間一片倦色，顯然他的身體已經支撐到了極限，但就是不肯歇息，隻是閉著眼睛靠著軟枕，臥在床頭，周身氣息寒涼一片。

  這是……氣還沒消？

  秦瑤微一挑眉，走到床邊，正欲說話，卻不想腕上一緊，被人拽著倒向床榻。還未及反應，一道略顯涼意的身軀已傾覆而上，直接將她壓製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