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抿著唇沒說話，段紫謙有些頭疼了。

  沒想到生氣的阿瑤這麽難搞定。

  牙一咬，他連忙搬出另一個殺手鐧，“你就當看在我曾經為你解魂殤的情分上，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

  秦瑤一怔，“魂殤是你解的？”

  她沒想到，那天救她的人竟然會是段紫謙？

  可那天，她好像看到了門主的銀色麵具？

  難道……是自己的幻覺？

  “是，我為了幫你解魂殤，到現在還受著反噬之傷……”段紫謙並未注意到秦瑤眼底的異色，繼續極力地賣慘，而後又虛弱地掩唇低低咳起來。

  他一邊咳，一邊狀似頭暈地就往床外栽。

  “段紫謙！”秦瑤下意識伸手扶住他，他便順勢直接靠在了秦瑤懷裏不動彈了。

  “叫紫謙。”段少爺不高興了。

  他都已經向她表明了心意了，怎麽現在阿瑤反倒變得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

  “阿瑤，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他閉著眼睛，失了血色的薄唇卻微微勾起，“記得以後叫紫謙……”

  秦瑤：“……”

  房梁上，暗中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策影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無恥啊！

  當初不是做好事不留名嗎？

  現在倒是主動搬出來賣慘討好了。

  很快，穗兒便請來了一個大夫給段紫謙看診，隻不過與段家那些大夫一樣，這個老大夫對段紫謙的身體束手無策，頂多隻能給段紫謙開些鎮痛與退熱的藥。

  秦瑤心知，要解決段紫謙根本的問題，唯有解掉他體內的血鴆之毒，隻是南宮清這一去竟就是一整天都沒有回來，秦瑤想問南宮清解毒之法都找不到人。

  房間裏，一片溫馨寧靜，段紫謙坐在床頭眼巴巴地看著秦瑤，眼裏滿是期待。

  墨羽已經端著煮好的湯藥走了進來，段紫謙原以為秦瑤會親自給他喂藥，卻不想秦瑤隻是試了試藥溫，然後淡淡丟出一句：“墨羽，給你主子喂藥。”便離開了，讓段紫謙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少爺，喝藥吧。”

  眼見自家主子臉色異常難看，墨羽試圖勸慰，段紫謙卻是劍眉微擰，揮了揮手，便讓墨羽退了出去，連藥也懶得吃了。

  分明昨夜生氣的人是他，卻不想竟莫名其妙變成他被動了。

  他可以對任何人耍狠使心計，唯對秦瑤束手無策。

  阿瑤便是他此生的劫，渡不過去的劫。

  房梁上，策影笑得直打跌。

  “段少爺，被人吃得死死的感覺如何？”

  策影忽然覺得心情大好，平日裏他們這些人被這位大少爺壓榨得慘了，難得看到這個大魔頭吃癟的模樣，若是香香在此，一定會很開心。

  段紫謙涼颼颼瞥了他一眼，“馬上幫我想辦法，否則，你知道後果。”

  那一眼，讓策影硬生生打了個寒戰，不由後悔自己為何要嘴欠？

  留在房梁上看熱鬧不就完了嗎？

  偏要下來找虐！

  *****

  轉眼夜幕再度降臨，南宮清依舊沒回來，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據穗兒打探的消息，懸鏡司的人原本與南宮清有著私人舊怨，這一次也不知從哪裏翻出了陳年舊賬，說南宮清在懸鏡司任職期間貪墨了公款。

  秦瑤並不覺得南宮清會是那種貪墨的人，但懸鏡司的人近年來權力大增，抓住那麽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能把人折騰得半個，不扒掉一層皮，是不會放人走的。而她卻有些心急段紫謙身上的毒。

  她氣還未消是一回事，但關乎段紫謙性命的事，她也絕不能大意。

  獨自走在夜幕下，秦瑤已經在盤算著若是南宮清再不回來，她或許應該去找一找池江玉，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這世間可能也隻有池江玉有本事能壓製段紫謙體內的劇毒了。

  失神間，她便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

  “你還想跟著我到何時？”

  黛眉微微一挑，她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身後那人也跟著停了下來，似有些不適地輕咳了兩聲，這才弱弱地道：“阿瑤，你都一天沒來看我了。”

  除了早間幫他請了大夫看診熬藥，後頭他的阿瑤連麵都沒露過，讓他苦巴巴等了一整天。

  他的苦肉計徹底失敗。

  “阿瑤，你還要氣我到何時呢？”段紫謙輕歎。

  秦瑤轉過身，便見夜色中，那個一身白衫的少年沐浴在月光下，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小心翼翼地眼神讓他看起來多出了幾分孱弱。

  秦瑤紅唇一勾，幾乎要氣笑了，“段少爺，你不去唱戲當真可惜了。”

  這個混蛋可比她會演多了。

  他時而囂張紈絝，時而傲嬌霸道，時而冷戾陰鬱，此時呢，又一副任君采擷小模樣……這樣多麵多變的段紫謙讓她根本就看不透。

  “阿瑤，我並不是故意騙你的。”段紫謙站在原地沒有動，倒是真的遵從了秦瑤剛才怒極甩出的那一句規定，離了秦瑤大概十步的距離。

  “我隻是保留了自己的一些底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自保……阿瑤你也知道，我在段家是怎樣的地位……我的敵人一直藏身在暗處，我當然不能完全暴露自己……”

  見秦瑤沉默，段紫謙悄然往前走了兩步，又繼續道：“我相信阿瑤你也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而我也從未對阿瑤追根究底過……因為，我相信阿瑤。”

  這一句“我相信阿瑤”讓秦瑤心頭微微一窒。

  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兒被說動了。

  段紫謙說的並沒有錯，同樣，她也對他保留了秘密。

  而在那個詭異莫測的段府裏，段紫謙保留自己一些底牌也沒有什麽錯？

  陷入沉思的她，並沒有發現，某人趁機又往前挪了幾步，等秦瑤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道修長挺拔的身軀已然近在眼前。

  “阿瑤……”

  長臂一伸，段紫謙將秦瑤困在了身後的石牆上。

  秦瑤抬首，看著麵前那雙仿佛被月色浸染生輝的黑眸，心口莫名漏跳了一拍。

  “你……”

  她正欲開口，一根冰涼的手指卻點住了她的唇。

  “阿瑤，你聽我說完……”耳畔低啞撩人的嗓音讓秦瑤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隻覺點在唇上那原本冰涼的手指幾乎能燙進她的心底。

  “我之所以會這麽生氣，是因為……我想的並不單單隻是合作關係……”段紫謙微微一頓，總算是捅破了這段時日以來二人之間隔著的那一層窗戶紙，“阿瑤，我心悅於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心悅於你。我想我們能成為真真正正的夫妻……”

  秦瑤隻覺所有的聲音盡數哽在了喉間。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也不敢回答。

  段紫謙對她的意動，她自是早有所覺，隻是一直不曾去深想。

  真真正正的夫妻？那怎麽可能呢？她不是秦家大小姐，她是霧樓的一分子，她此生隻為霧樓賣命，當她完成了任務，她回歸的，也隻能是霧樓。

  “段紫謙……”

  終於，秦瑤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剛開口卻被打斷。

  “我不想聽到拒絕的話。”段紫謙擰眉，眼底暗芒湧動，“阿瑤，等你什麽時候答應我了，再告訴我。”

  秦瑤怔住。

  這是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哪有這樣的道理？

  “段……”

  “叫相公，或者叫我紫謙。”

  “我隻是……”

  話音未落，段紫謙卻突然往秦瑤身上一靠，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阿瑤，我頭有點暈。”

  秦瑤：“……”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然而，當她的手觸及他滾燙的身軀時，不由微微一擰眉。

  他果然還在發熱。

  “大夫開給你的藥吃了嗎？”秦瑤擰眉問。

  段紫謙又咳了兩聲，“沒有阿瑤，就算是靈丹妙藥都對我不起作用……”話語一頓，他側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瑤，“因為唯有阿瑤是我的藥。”

  秦瑤的心狠狠一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她並沒有看到，靠在自己身上的段紫謙暗中唇角微微一勾，揚起了一絲得逞清淺的笑。

  那個南宮淩總算還有點兒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