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段元成帶著茹夫人聞訊趕來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陳嬤嬤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狀若瘋魔，門口十數守衛竟全都不是她的對手。

  眨眼間，陳嬤嬤就衝過了重重防線。

  “嘭！”的一聲，她直接撞開了柴房緊閉的木門，往裏衝了進去。

  秦瑤和段紫謙霍然起身，就見陳嬤嬤一臉驚惶恐懼地朝他們奔逃而來，嘴裏卻在大聲嘶喊：“別，別跟著我。我不是故意的！小蓮，我真不是故意殺死你的！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不要跟著我！”

  她一邊喊，還一邊往後看，就似乎真有什麽東西在追趕著她一般。

  霎時間，四周眾人大驚失色，麵麵相覷。

  殺死小蓮的人不是他們家少夫人嗎？怎麽又變成陳嬤嬤了？

  段元成已是麵色鐵青，“抓住她！”

  他這一聲令下，眾守衛頓時蜂捅而上，撲過去就欲抓捕陳嬤嬤。

  “別過來！”

  陳嬤嬤發出一聲淒厲的驚呼，神智昏亂下，根本就看不到麵前還站著人，竟直直朝秦瑤撞了過去。

  秦瑤沒有動，仿若被嚇呆了。

  以她的身手想避開其實很簡單，但此時，她不能避。

  因為她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秦家大小姐。

  “阿瑤，小心！”

  眼看陳嬤嬤將要撞上秦瑤，段紫謙突然一把攬住了秦瑤的腰，往旁一帶，但這一退，卻收勢不住，後背頓時狠狠地撞上冰冷的石牆。

  他眉心一蹙，不由發出了一聲悶哼，麵色也隨之慘白。

  “相公！”秦瑤連忙扶住他，眼底劃過一絲憂色。

  “沒事。隻是撞破了一點點皮而已……”段紫謙朝秦瑤揚了揚嘴角，笑容虛弱而滿不在乎。

  當秦瑤扶著他直起身時，卻眼尖地看到了牆上沾染的一片血色。

  然而，還來不及說些什麽，段元成的厲喝聲便響起：“一個瘋婆子都攔不住，廢物！都是廢物！”

  段元成急步走進，卻是連看也未看段紫謙一眼，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背後裂開的傷口，震怒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陳嬤嬤身上。

  秦瑤不禁看了段紫謙一眼，卻見他垂著雙眼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長長的眼睫掩去了眼底真正的神色。

  “還不抓住她！”段元成又是一聲低喝。

  十幾個守衛頓時一擁而上，終於將發狂的陳嬤嬤給製住了。

  跟在段元成身後的茹夫人看了陳嬤嬤一眼，眸色一暗，握了握手心卻沒有說話。

  此時陳嬤嬤已被守衛強行按在地上，一邊掙紮，一邊對著空氣嘶喊：“我不故意的！小蓮，我不是故意殺你的！”

  段元成微微眯起雙眸，“拿水潑醒她！”

  立時，有守衛提來一桶水，直接潑在了陳嬤嬤臉上。

  “嘩”！冰冷的涼水讓陳嬤嬤生生打了一個激靈，漸漸清醒了過來。

  微微抬頭，她便看到麵前臉色鐵青的段元成。

  下一刻，所有的記憶紛湧而來，麵色頓時變得慘白，她戰戰兢兢地問道：“老……老爺……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段元成正欲說話，斜旁裏，一道身影突然衝了出來，直接就朝段元成跪了下去。

  是穗兒。

  “老爺，剛才您也聽見了，是陳嬤嬤殺了小蓮，不關我們小姐的事……求求您快放了我們小姐吧！她是冤枉的！”穗兒滿麵哀求。

  陳嬤嬤聞言渾身一軟，“我……我沒有……不是我！”

  穗兒憤怒地控訴：“你沒有？剛才這裏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自己親口承認殺了小蓮……”

  “放肆！”

  一聲厲喝在門外響起，隻見手執拐杖的段老夫人急匆匆趕了過來。

  穗兒似是倉惶地低下了頭，嘴裏卻在小聲嘀咕：“我隻是實話實說……”

  看到段老夫人趕來，陳嬤嬤眼前一亮，她知道自己的救星到了。

  也不知從哪裏生出的力氣，她死命掙開了守衛們的鉗製，連滾帶爬地衝向了段老夫人，跪在了段老夫人麵前，“老夫人，救我！”

  段老夫人微擰了擰眉，卻是看向段元成，“元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件事恐怕母親得好好問問你這個貼身老人了。”

  段老夫人目光微微一沉，目光終於落在了陳嬤嬤身上，“陳嬤嬤，你說。”

  “老夫人……老夫人……我是被人陷害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瘋言瘋語，還莫名其妙跑這裏來……一定是她……”陳嬤嬤霍然抬首，目光怨毒地伸手指向秦瑤，“一定是她害我的。”

  ********

  夜深露重，秋風陣陣，帶了幾分深秋的涼意。

  守在東廂閣門前的兩名守衛嗬欠連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守衛鬆懈。

  驀地，兩縷勁風從黑暗裏疾射而來，直接就打了在門口兩名守衛的身上，二人應聲而倒，再無聲息。

  漆黑的夜幕下，一道形如鬼魅般的身影飛身落下。雖然她穿著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布，讓人看不清模樣，但身材纖細玲瓏，顯然是一名女子。

  女子看了眼門口昏倒的守衛，得意地揚了揚眉，便迅速地推門入了書房。

  女子似早已對這書房重地熟門熟路，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桌上的茶具，還有書架上的筆筒，正想繼續摸索時，突然，門外傳來了一聲驚呼：“什麽人？”

  女子一驚，破窗而逃，卻不想迎麵就撞上了窗外的一名守衛。

  眼底殺機一現，女子正欲出手殺人滅口，突然空氣裏傳來一陣異香，竟渾身一軟。當下女子心下駭然，也不敢再戀戰，轉身倉惶逃跑。

  那守衛眼睜睜看著女子逃走，竟然不喊不叫，更沒有追趕，隻是嘿嘿笑了兩聲：“被大魔頭盯上的人，怎麽可能逃得掉嘛？”

  這一笑嗓音輕脆悅耳，卻是妙齡少女的聲音。

  月光打在守衛的臉上，照映出了一張年輕清麗的容顏——正是先前將池江玉帶走的神秘少女。

  隻見她抬手打了一個響指，一夥蒙麵黑衣人憑空出現，悄無聲息，行動迅速，顯然各個都是高手。

  少女紅唇一揚，笑容邪惡：“按計劃行事。”

  “是。”

  黑衣人們領命，魚貫掠入書房。

  *****

  柴房裏，麵對陳嬤嬤的指責，秦瑤臉上流露出了委屈與驚懼，“我……我沒有……”

  段紫謙似是氣極，指著陳嬤嬤怒道：“豈有此理！阿瑤都被關在柴房了，又怎能陷害於你？分明是你眼見東窗事發，罪責難逃，這才又栽贓在阿瑤身上……”

  陳嬤嬤卻一口咬死了秦瑤，“少爺，你不能為了維護少夫人……”

  然而，她話音未落，瞳孔驀然一縮。

  眼前竟又出現了幻覺，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白影正滿目猙獰地朝她一步步走來，張牙舞爪，似要將她吞入腹中。

  陳嬤嬤再度發出了一聲驚叫，麵露驚恐地往後疾退：“別……別過來……別過來……”

  她想逃，但雙腿一軟，重新跌在了地上，隻能一邊往後挪，一邊淒厲地喊道：“小蓮，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是你逼我的，我把你從老家帶出來，才讓你……才讓你有機會到段家這樣的大富人家謀生，我不過是讓你替我承擔一下失火的罪責，你為什麽不肯？為什麽還要告發我？小蓮……是你逼我的……”

  秦瑤安靜地站在段紫謙身邊，微微垂眸。

  不愧是十一的幻影毒針，果然厲害。

  隻是……那個叫小蓮的小丫鬟倒真死得冤枉呢。

  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再度發瘋的陳嬤嬤，茹夫人的麵色卻有些變了。

  她覺得今晚的事情好像脫離了掌控。

  陳嬤嬤顯然被人控製了。

  茹夫人心頭微沉，目光不由輕掃過秦瑤，卻見她安靜乖巧地站在段紫謙身邊，一臉的疑惑與迷茫，似是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情。

  此時段紫謙已是怒極開口：“爹，這還用審問嗎？”

  段老夫人一臉的不敢置信，手中拐杖猛地往地上重重一剁，“嬤嬤，西廂閣竟然是你燒的？”

  段老夫人這一聲落下，頓時讓陳嬤嬤一個激靈，再度清醒了過來。

  她倏然抬頭看著四周眾人震驚的神色，頓知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