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幾步的距離，秦瑤已走到了段紫謙麵前。

  “阿瑤怎的不說話了？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麵前的少年雖然嘴角帶笑，但臉上的神色卻讓人捉摸不透。

  這一刻，秦瑤發現其實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段紫謙。

  紈絝、囂張、乖戾……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隻是偽裝的表像吧？

  秦瑤眸色微暗，指間的銀針再度捏緊了一些。

  “我……”她微微啟唇，銀針正要出手，一隻略顯冰冷的手竟突然扣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秦瑤一驚，還未及反應，整個人已被壓製在了樹背上。

  眼前陰影籠罩而下，隻見那道修長高大的身影向前微微一傾，長臂一攔，已將她圈禁在了懷裏。

  身高差距帶來的壓迫感讓秦瑤神思微微一恍。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這個比她小了三歲的小丈夫其實比她高出不少。

  “阿瑤，你怎麽這麽多變呢？”將她壓製住的少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怯弱膽小的時候，你是一個樣子？淡定處理傷口的時候，你又是一個樣子？現在，你這大半夜跑出來，又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阿瑤，是不是瞞著我什麽？”

  秦瑤直視著段紫謙的目光，“那相公又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你不是落水昏迷了嗎？”

  段紫謙揚了揚好看的眉，眸子裏似藏著星光，“誰讓我家小兔子太不聽話，大晚上的到處亂跑，就算昏迷了，我也得強迫自己醒過來。”

  那一瞬間，秦瑤隻覺心頭一跳，一股莫名的悸動在心間蔓延開來。

  心思紛亂間，耳畔忽有溫熱的氣息靠近，少年略顯低沉的嗓音也隨著響起，“我很生氣！”

  秦瑤微怔。

  “所以，我現在要懲罰你！”

  話落，有冰冷柔軟的唇狠狠壓上了自己的唇瓣，趁著她驚愕間，撬開了她的牙關，攻城略地，輾轉纏綿。

  秦瑤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腦海裏更是空白成了一片。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接近，緊接著響起了段元成的嗬叱聲：”你們在幹什麽？”

  ******

  突然的火光照亮了瞬間將四周照亮如同白晝，舉著火把的段家眾人看著夜幕下擁吻的段紫謙和秦瑤，目瞪口呆。

  火光下，段元成一臉的陰鬱。

  池江玉和穗兒更是形如化石。

  一旁的茹夫人拿著手絹半擋著臉：“轉過去轉過去，你們沒看見你們少爺少夫人在親熱嗎？”

  秦瑤終於回過神，一把將段紫謙推了開來，卻又被重新拉進了那具溫暖的懷抱裏。

  “娘子，我們是夫妻，親熱而已，害什麽臊？”段紫謙低笑，仿佛並不在意四周那些人。

  段元成鐵青了一張臉，“孽障！大庭廣眾之下，行為如此放浪，成何體統？”

  段紫謙看了段元成一眼，一臉的不以為然，“爹，你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一些……”

  “逆子！你可知剛才西廂閣發生大火，你祖母受到了驚嚇，大家都忙著救火救人，但你身為段府的大少爺，又在幹什麽？”

  段紫謙卻是一臉疑惑：“失火走水了嗎？我沒看到啊。哦，可能我們剛才太投入了……”

  秦瑤垂下了眼簾，沒說話。

  段元成氣得渾身發抖，看了眼秦瑤，道：“這個逆子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也就罷了，怎麽連你也……”

  見段元成怒火轉移，段紫謙毫不客氣地直接打斷了段元成的話，“爹，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阿瑤她也是以夫為尊嘛！”

  “你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段元成怒指段紫謙，“今日我若是不給你一些教訓，我就不是你爹！來人，把少爺給我押去祠堂！”

  *******

  段府的祠堂裏供奉著段府曆代的祖先的牌位，段紫謙的母親林氏也在其中。

  段紫謙跪在母親林氏的牌位前，安靜地低頭垂眸，一聲不吭。

  段元成負手而立，背對著段紫謙，目光卻一直落在麵前的牌位上。

  林琴玉。

  看著那三個熟悉而又刻骨銘心的名字，段元成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握起。

  那些原本以為被封印的記憶再度蜂擁而出，讓他的眼底漸漸多出了一絲冷戾與悲痛。

  霎時間，整個祠堂彌漫著一股讓人壓抑的氣氛，茹夫人站在一旁想說些什麽，卻不小心瞄到了段元成陰鬱的麵色，便聰明地選擇了什麽也不說。

  段府所有的人都知道，林琴玉——是段家的禁忌。

  終於，麵對著牌位的段元成霍然轉身，他冰冷的目光緩緩落在了麵前跪著的段紫謙身上。

  肅殺、無情、冷漠……那樣的目光就像在盯著一個陌生人。

  段紫謙並未抬頭，隻是薄唇輕輕一牽，笑意自嘲而悲涼。

  這樣的目光何其熟悉？他倒是很多年沒再感受到了呢。

  “你可知錯？”

  頭頂上方，段元成冰冷而毫無溫度的嗓音響起。

  “孩兒知錯。”段紫謙淡聲道。

  “知錯？”段元成眼中的怒色並未因段紫謙的認錯而減輕，手下一揮，“行刑。”

  手執戒尺、站在一旁的段三兒嘴角勾起一抹報複性的冷笑，“啪”的一聲，戒尺已重重地打上了段紫謙的背。

  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讓段紫謙原本就略顯蒼白的臉龐再度失了三分血色。

  段元成厲聲道：“你每一回都知錯，可你哪一回改過了？”

  “啪！”

  又是一道戒尺落下。

  段紫謙的身子不可抑製地輕顫了顫，依舊沒吭聲。

  段元成冷著臉，“繼續。”

  “啪！”

  這第三下又狠又重的擊打，終於讓段紫謙悶哼了一聲。

  他的額際布滿了冷汗，就連唇色也失去了光澤，但他輕揚了揚唇角，竟然笑了。

  ******

  等候在祠堂外的秦瑤等人將一切盡收眼底。

  剛才段紫謙被押入祠堂時，秦瑤等人被拒之門外，不得進入。

  看著正跪在裏麵受家法的段紫謙，秦瑤不明白，為什麽這時候他還笑得出來？

  一旁的池江玉不由微擰了擰眉心，“沒想到這段老爺打自己兒子打得這麽狠？”

  雖說他平日裏與段紫謙不太對盤，但此次段元成下手也確實太狠了些，連他這個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秦瑤轉頭看向穗兒，“穗兒，他剛才不是還昏迷不醒嗎？”

  穗兒不敢看秦瑤的臉色，低著頭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什麽時候出去的？”

  她當時一直在院子裏焦急等著秦瑤回來，根本就沒進屋看過段紫謙的情況。

  池江玉微一沉吟，“這段紫謙果然有問題。”

  “但他救了我是事實。”

  先不管段紫謙身上究竟藏著什麽樣的秘密，秦瑤心知此次段紫謙故意將事情鬧得這麽大，就是為了轉移段元成的注意力。

  這樣算起來，她其實是欠下了段紫謙一個大人情了。

  “得想想辦法讓段元成停手。”

  秦瑤擰眉，她怕段紫謙撐不下去。

  不遠處，收到消息的墨羽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

  “少夫人，這是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老爺又讓少爺跪祠堂了？”

  墨羽心急如焚地探頭朝祠堂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被責打的段紫謙，不由急紅了眼，“少夫人，這樣會把少爺打死的。怎麽辦啊？”

  墨羽言罷就欲衝進去，卻被秦瑤一把拉住。

  “墨羽，你這樣衝進去，隻會讓公公更加生氣，你先別急……”

  墨羽卻是悲痛地搖了搖頭，“我怎能不急呢？少夫人，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秦瑤微愣，“我不懂什麽？”

  “少爺他……”墨羽衝口而出，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驀然頓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秦瑤和池江玉不由對望了一眼。

  看來段府還藏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在這時，祠堂裏忽然傳出了茹夫人一聲驚呼：“紫謙！”

  秦瑤等人連忙看過去，就見段紫謙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顯然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