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作者:雲起南山      更新:2020-12-14 04:35      字數:3690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羅家楠進法醫辦就跟祈銘叨叨, 說林冬獅子大開口讓自己請客去吃極品燒鵝,祈銘聽完問他:“你們這是……還沒結案就準備慶功了?”

  高仁去物證室做DNA對比了,夏勇輝還在休假中, 屋裏現在就他倆。拽過高仁的轉椅往旁邊一坐, 羅家楠輕巧道:“嗨,結案那還不就是時間問題。”

  “有完整的證據鏈了?”

  “我這還沒,林冬那差不多了, 還剩點跑腿磨嘴皮子的活兒, 誒媳婦,吃宵夜不?聽高仁說步行街上有家新開的燒烤店不錯。”

  “隨便, 我不餓。”

  話雖然說的輕巧, 但以祈銘對調查案件的方式方法來看,所謂的跑腿磨嘴皮子其實最費精力和時間。就像之前調查山區那幾具骸骨案的時候, 羅家楠他們的排查工作量巨大, 往往天還沒亮透就出門,回來已是披星戴月。有天晚上他和羅家楠視頻,這哥們嗓子啞的都說不話來了, 胖大海菊花枸杞一股腦懟進了保溫杯, 生怕第二天早起失聲。

  查案中遇到驚心動魄的情況屈指可數,大部分時候主要靠嘴, 以及敏銳的觀察力。按陳飛的話講, 以前哪有那麽多條條框框, 有規矩也沒人守, 好多搜集證據的方法擱現在那都是非法取證。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近年來越來越強調證據的合法性, 對違規人員的處罰也越來越嚴苛。有的人怕違規受處分, 秉承多做多錯、不做不錯的信條, 把一個案子拖上兩三年的也不新鮮。像羅家楠這種找不著證據就劍走偏鋒、並且有膽子承擔後果的著實不多,這點陳飛說隨他。

  不過再多幾個,祈銘覺得方月亮同誌的腦瓜頂早晚得禿。

  看羅家楠在旁邊遊哉點外賣,祈銘問:“你把人提回來,不趕緊審麽?”

  “晾一晚上再說,明兒先辦手續送看守所裏去。”羅家楠放下手機,抬胳膊壓上祈銘的轉椅靠背,語氣和神態都略顯無奈,“其實這案子就指著他媳婦說實話了,可那女的鐵嘴鋼牙死活不認,非說禮拜四晚上卞鈺就在家裏。”

  “那車呢?他沒說誰能開?”

  “嘿,那可多了去了,他們家的仨保姆、小區保安、物業的,啊,還有公司的同事,明兒我得把這些人的不在場證明挨個去核實,讓丫死也死一明白。”

  “所以他到底為什麽要殺親哥,還沒查出來?”

  “哦,這個啊,二吉問過東湖分局的了,說應該是因為錢。”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咖啡,羅家楠皺皺眉頭——祈銘一向喝黑咖啡,糖奶都不加,扛困勁兒是頂用,可他喝著太苦,“史玉光他們查到的是,卞鈺雖然是公司總經理,但其實沒多少實權,那公司的實際控股人是卞軍,超過兩萬塊的支出就得找他哥批,不然會計不敢給放款。”

  祈銘點點頭:“那是有點少了。”

  “有點兒?”羅家楠不屑嗤笑,“卞鈺那公司是做再生資源回收的,動輒大幾百萬的合同,兩萬塊錢可能都不夠他請客戶吃頓飯……這孫子動殺心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我估摸著是正好趕上挨陳隊揍這事,他就想著連他哥帶陳隊一起霍霍嘍。”

  眼鏡片上映出文檔中閃爍的光標,祈銘對著電腦屏幕歎息道:“如果早一點抓到他,也許就不用死人了。”

  聽那話語中透出的醫者慈悲,羅家楠抬手搓搓他的背,勸慰道:“嗨,那卞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雖然話不該這麽說,但我覺得啊這是他的報應——卞鈺那孫子就一天生的狼崽子,哪怕卞軍割自己的肉去喂,也特麽喂不出顆人心來。”

  是啊,祈銘默歎,生而為人,但有的,卻長了顆畜生的心。就像當初在他頭上動刀的那家夥,雖然他沒能看到對方的容貌,可被黑暗與劇痛包圍時,那股子野獸身上沾染的腐肉氣息卻直貫鼻腔。其實味道並不是從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而是他當時身處於一家屠宰場的車間。也正是憑借對味道極其精準的判斷、以及被綁在車後備箱裏時聽到的道路廣播,他才能用盲文準確的向外界傳遞信息——水牛城、屠宰場。

  他的沉默令羅家楠略感不安,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輕聲問:“想什麽呢?”

  祈銘搖搖頭,摘下眼鏡置於桌麵,側身將疲憊的身體倚到羅家楠懷裏。他很喜歡這種靜靜依偎的感覺,聽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過去的一切都仿佛煙消雲散。那些血與淚,恐懼與絕望,都可以被對方胸膛的溫度所融化。

  而他現在這種主動尋找依靠的乖巧模樣也是羅家楠的最愛,於是慢慢扳過對方的臉,低頭向下靠近,反正屋裏沒人,正好——

  “師傅,我——”

  聽見高仁的聲音,祈銘猛然坐直身體,頭揚的過快過猛,腦瓜頂“哐”的撞上羅家楠的下巴。上一次被祈銘這麽狠撞一下,還是剛認識那會被對方當快遞員使喚送電腦的那次。

  這一下給羅家楠疼的,叫的都不是人聲了。

  —

  為了盡快拿出更多的證據以便審訊卞鈺,鑒證的加班加點趕進度。淩晨三點多杜海威下來送資料,看羅家楠四仰八叉的癱在單人沙發裏、睡得鼻涕泡都快冒出來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

  “祈老師,我怎麽看羅副隊下巴好像歪了。”

  杜海威感覺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羅家楠的下巴平常能看見中間那道代表男子氣的淺溝,現在溝腫沒了,又因為腫的位置稍稍偏右,看上去下巴就會有點歪。

  “他自己不長眼撞的。”

  祈銘知道自己腦袋硬,卻沒想能硬到給羅家楠下巴撞腫。不過想想對方當時那一聲殺驢般的慘叫,必然是撞得夠狠。真到傷得下不來床的時候,羅家楠妥妥是一聲疼不吭的硬漢,可這種小磕小碰的,嘿,且得讓這孫子小題大做一番。另說羅家楠的下巴也是夠硬,他腦袋磕腫了,隔著頭發能摸到個包。

  基於祈銘動不動衝羅家楠晾解剖刀的習慣,杜海威不便多做評價。這倆人肯定是誰也離不開誰,但羅家楠嘴欠,祈銘嘴冷,反正他是沒法想象這倆人獨處時的狀態。走過去將鑒證報告放到桌上,他指著被紅色記號筆圈出來的部分說:“除了車頭保險杠,後座上也出現了熒光反應,不過不是血跡,是精/斑,我個人認為是卞鈺自己遺留的,取樣放物證室待檢架上了,麻煩你們再做個DNA對比。”

  “啊?哦,好,等高仁睡醒了就做。”祈銘說著話,起身朝存放各種試劑的櫃子走去。

  杜海威看他拿了瓶離液劑出來,好奇道:“你要做蛋白分解?”

  “不是,我……你把東西放那就行了,我先出去一趟,一會看。”

  說完,祈銘匆匆離開辦公室。到停車場拉開羅家楠那輛Jeep後車門,爬進去給車後座上上下下擦了得有五遍,他才算鬆了口氣。剛聽杜海威提起車後座上的痕跡,他突然想起發生在這輛車上的某些不可描述的過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哪天跟陳飛似的,車被鑒證裏裏外外抹個遍,後座上不照出副敦煌壁畫都特麽新鮮!

  他可沒羅家楠臉皮那麽厚!

  —

  除了法醫和鑒證的通宵,懸案組辦公室裏的燈也徹夜而亮。不用麻煩挨個追查照片上的女人都是誰了,從保險箱裏取出來的移動硬盤裏有個Excel文件,詳細記錄了事發時的時間、地點以及受害者姓名,包括對方的身份證號,共計十二人。看起來卞鈺的控製欲並不局限於摧毀受害者的尊嚴和人格,他一條條記錄下來,以供回味。

  記錄表上的時間最早可追溯到二十二年前,他的第一個受害者,正是林凱茹。林凱茹的相片也在那一摞其中,林冬單獨挑出來,看著她那青春靚麗且絕望恐懼的容顏,心裏對卞鈺的厭惡愈加強烈。

  旁邊傳來唐喆學的哀嚎:“哎呦呦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會眼睛,再看下去得特麽瞎了。”

  光盤、U盤、移動硬盤,裏麵加起來得有四五個小時的視頻,都是照片上那些年輕女孩被施暴時的錄像。卞鈺沒拍自己的臉,事實上除了某個特殊部位的特寫,他可以說沒對著鏡頭多露一片肉,甚至連句話都沒有。所以如果這些女人裏沒一個願意站出來指控他強/奸的,即便是找到影音圖像證據,也無法給他定罪。

  聽唐喆學跟那嗷嗷,一旁的嶽林有預感自己肯定瞎的比對方快——母胎SOLO,大半夜看這個……忒刺激了點吧也!可還必須得看,這些都是證據,是能把那個衣冠禽獸的畜生釘死的證據!

  視頻裏的內容證實了先前的推測——對於某些受害者,卞鈺的獸行不止一次。視頻獨缺林凱茹的,想來是那會電子產品還未普及,卞鈺隻有給她拍照“留念”的方式來對對方進行恐嚇。還不說視頻,就光這些照片一旦被公諸於眾,女孩們的後半輩子就算是徹底完蛋了。

  唐喆學伸胳膊問林冬要眼藥,見對方毫無搭理自己的態度,主動起身過去拉林冬的辦公桌抽屜。眼藥水一直都放在抽屜的右下角。失去七位戰友後沒多久,林冬被診斷出患了幹眼症,還有花眼。從此他便與眼鏡為伴,盡量少看液晶屏幕,為保持視力問題不會斷崖式惡化。尤其是和唐喆學在一起之後,他更注重保護視力,像這種看視頻證據或者看監控的活兒,他盡量交給底下的年輕人來做。

  不能瞎,瞎了就看不了唐二吉同學那張帥臉養眼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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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老師這小腦袋瓜子啊……一天天都裝著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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