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作者:雲起南山      更新:2020-12-14 04:35      字數:3668
  第九十九章

  從單位開到弟弟家樓下, 除了一開始問韓琳去哪對方說了句“回家”,趙平生再沒聽她跟自己有一句話。她甚至沒坐副駕,而是上了後座, 似乎是刻意的製造與大伯哥之間的距離。趙平生很想說“這麽大的事你不該瞞著我”, 可從後視鏡裏看到弟妹望著車窗外那略帶惆悵的側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了解韓琳的為人,如果不是被逼無奈, 她不可能將如此驚天的罪惡隱瞞二十年之久, 甚至有帶進墳墓裏去的打算。在他的認知裏,韓琳是個深藏不露的女人, 光看外表毫無攻擊性, 年輕時的言談舉止完全是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但其實家裏大事小情都是她拿主意。弟弟趙平輝就一書呆子, 不擅與人交際, 讀到研究生還沒談過女朋友。然後突然有一天,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哥,我要結婚了”, 給趙平生嚇一跳。

  後來見著韓琳他才知道, 倆人剛確認關係,談結婚還早。是趙平輝比較老派, 覺著既然談了對象就得奔著結婚去。道理是沒錯, 但趙平生看這倆人一個木訥寡言, 一個害羞內斂, 連同學都不是, 不免好奇他倆是怎麽走一塊去的。然後韓琳每次去他家吃飯都帶著林凱茹一起, 一來二去趙平生和她們倆都熟了, 就去問林凱茹弟弟和韓琳的事, 得知是她做的紅娘。

  初遇是英雄救美,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兩位妙齡姑娘逛街時被混混纏上了,然後他家這位書呆子從書店裏出來正碰上,情急之下學著哥哥的樣子大喊一聲“我是警察!”,嚇跑了那倆小流氓。

  倆姑娘深表感謝,堅持要請趙平輝吃飯,給他羞的,話也沒說扭頭就上了輛剛進站公交車。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上了輛奔郊縣的長途公交,一站地從市區開到縣城裏去了,最後走到半夜才走回學校。再後來就是趙平輝的導師夜裏突發急病,他陪師母送教授去急診,碰上了值夜班的林凱茹。林凱茹一眼就認出他來了,知他害羞,從人家師母那套來了趙平輝的個人信息,轉天下了班就拉著韓琳直奔趙平輝就讀的學校。

  韓琳是覺得趙平輝這小夥子不錯,長相周正高個子,又有正義感,那日一眼便芳心暗許。她也早就猜到對方不是警察——哪有警察比當事人跑的還快的?等後來聽趙平輝說那天坐錯車半夜才走回學校,更是覺得這男的呆得可愛。問清對方沒對象,便寫了封信托林凱茹轉交給趙平輝表達心意。

  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打光棍打了二十五年的趙平輝頭回接著女孩子的鴻雁傳情,激動的一晚上沒睡著覺,第二天一大早頂著倆幸福的黑眼圈,去市局找他哥說自己要結婚了。父母走的早,長兄為父,作為哥哥趙平生肯定得替弟弟把把關。不過一共沒和韓琳見上幾麵他就去北京脫產讀博了。那段時間他剛從一項特情任務中抽身,為確保他的人身安全,省廳領導決定安排他去北京深造,兼之避避風頭。

  趙平生一走就是兩年,回來本該直接去省廳任職,可心裏念著初見時陳飛對自己說的那句“要是有人朝老子背後放冷槍,幹他!”,於是不管廳長怎麽吹胡子瞪眼,毅然拎著行李回到了市局。然後沒過多久就發現陳飛和林凱茹在一塊了,自此度過了很長一段、回頭看去支離破碎的日子。

  但不管他的日子過的多破碎,弟弟和韓琳那邊一直平平穩穩。倆人都是有追求的人,沒急著結婚,一個讀博,一個考注會,待到事業穩定才開始談婚論嫁。趙平生經曆了女友出軌事件後,感覺自己此生結婚無望,拿出積蓄給準備結婚的弟弟買婚房裝修。弟弟結婚沒多久,他就聽說陳飛被林凱茹甩了,去問韓琳,韓琳也是莫名其妙。

  現如今回想起那天他去問韓琳時對方的反應,不像是裝出來的。至於後麵韓琳因何得知林凱茹的遭遇,又是如何瞞著他和陳飛向閨蜜施與援手的,那就得聽她自己是怎麽說的了。

  —

  車停到路邊,趙平生沒催韓琳下車,對方也沒有下車的意思。車裏的沉默持續了大約一刻鍾,他聽韓琳緩釋出氣,輕聲說:“大哥,別追了,已經沒意義了。”

  回過身,趙平生看著她,比大多數人略顯淺淡的瞳孔裏盛滿絕不妥協的堅定:“韓琳,這麽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麽?”

  “我就是因為了解你才——”座椅發出吱嘎一聲響,韓琳傾身向前扶住趙平生的胳膊,糾結之情溢於言表,“你知道那天我去凱茹家,我進門——我——”

  她顫抖著,眼眶鼻尖蔓延開揪心的紅——斷了三年聯係,突然接到林凱茹的電話,趕去對方家裏時眼前所見令韓琳幾近崩潰:屋裏亂的就沒個能下腳的地方,一個看上去兩三歲的孩子坐在自己的排泄物裏,哭得聲嘶力竭,而癱在沙發邊的林凱茹宛如一具骷髏骨架,消瘦得不成人形,曾經美麗的明眸現已空洞無神,嘴角掛著瘮人的癡笑。

  將她和孩子送進醫院,韓琳從醫生那得知對方已被確診精神分裂。看來是她又犯病了,可能是中間神智恢複短暫的清晰,給老友打出了求救電話。韓琳追問她孩子父親的信息以便聯係對方,然而對於林家奇的身世,林凱茹咬死不肯說是誰的孩子,隻說自己不是故意背叛陳飛。同樣身為女人,隻看那雙被重壓折磨得失去光彩的眼睛,韓琳便知到底發生了何時。

  林凱茹的精神狀況完全無法撫養孩子,可無論韓琳怎麽勸,她都不願把兒子送走。那時韓琳也剛懷孕,完全能理解作為母親不願與親生骨肉分離的心情,隻是看著那個幼小無助的孩子,她實在難以想象,下一次林凱茹犯病的時候會不會無意間傷害到他。

  最終在她的勸說下,林凱茹決定將孩子送去了托養院,每個周末由韓琳代她去看孩子。一年後林凱茹的病情趨於穩定,拿著醫生開的證明,她接回了親生骨肉。陪著林凱茹去接孩子的時候,韓琳看到路邊遠遠停了一輛黑色的奧迪,後座的車窗半開著,裏麵有個男人,臉始終朝向托養院的大門。

  安頓好母子二人,她向林凱茹求證,那個男人是不是林家奇的親生父親。林凱茹斷然否認,還說以後不用再麻煩她了,自己會按時服藥,一定努力盡到母親的責任。韓琳不肯放棄,又不敢追太緊,怕林凱茹好不容易恢複了再犯病。好在她心細,記下了車牌號,並利用在稅務局工作的便利查到了車輛所有權記錄。

  這一查不要緊,她立刻就明白為何林凱茹一直對兒子的身份三緘其口。坐那車的人,連她們局長見著都得畢恭畢敬。彼時的他們無權無勢,她身邊可以幫的上忙的人裏,級別最高的趙平生也僅僅是個副處。而且查過林凱茹的銀行記錄後她發現,每個月15號固定有一筆錢匯入對方的賬戶。如此一來即便是警方介入,先不說夠不夠證據把那個混球繩之於法,首當其衝被毀掉的便是林凱茹母子眼下這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

  於是她做了個極其艱難、甚至可以說違背良心的決定——保持沉默,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給予這對母子幫助。

  聽弟妹哭著說完,趙平生的表情錯綜複雜了一瞬,打手套箱裏翻出包麵巾紙遞過去,隨即堅定道:“不管多大的官,隻要是披著人皮的畜生,我趙平生豁出去脫了這身警服也得給丫拉下馬!”

  韓琳哭得眼泡微腫,聽了他的話,鼻音濃重的回道:“大哥,其實有時候我就想,早點告訴你就好了,就算凱茹沒了生活來源,我們一人幫他們母子一把,怎麽都能給孩子拉扯大……但是時間拖得越久,我就越……”

  點點頭,趙平生表示理解:“妹子,你一直是個有主見的人,這件事不能說你錯了,但是……嗨,別的不說了,你這樣,車牌號,車主信息,反正你所知道的一切都給我,剛才經過我們的分析判斷,那人不可能隻犯這一次事,所以還有機會將其——”

  “他死了,死了好幾年了。”

  “——”

  吃驚之餘,趙平生不免感慨這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麽?

  “多大歲數就死了?”

  “九十多。”

  “???”

  這下趙平生更是目瞪口呆,九十多?那不……那犯事的時候也得七十多了!還能支的起來麽?退一萬步說,就算支的起來,一風燭殘年的老頭能強迫的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

  他詫異道:“你確定?”

  “嗯。”韓琳點點頭,“他的死訊上新聞了……所以……”

  回手扣住半張臉,趙平生用力抹了一把以平複心情,同時迅速的梳理思路,忽然想到什麽,問:“林凱茹的賬上,還一直有人給她打錢?”

  韓琳又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看她的生活狀態,不像日子過的很緊張。”

  沉思片刻,趙平生拿出手機給林冬打電話,交待對方明天一上班就調取林凱茹的財務記錄。那邊提出了不同意見,他立馬回道:“我當然知道沒立案不能作為證據,但我是想印證個想法……”

  聽他在電話裏把事情前前後後詳細說明,林冬沉默了一陣,略加思索後回複道:“您認為犯事的不是坐那輛奧迪車的而是他的近親,而這個人,現在還活著。”

  “對。”

  趙平生重重叩了下方向盤——

  “林冬,你隻管查,有任何責任我擔著,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得把這王八蛋揪出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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