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慕容垂設計黃河岸,姚子略喬裝報父仇(4)
作者:淡淡如菊      更新:2020-12-14 04:25      字數:3723
  第八十四章慕容垂設計黃河岸,姚子略喬裝報父仇(4)

  竇衝回到大營細說所以,眾人聽罷,都看著慕容垂,佩服他的判斷。慕容垂點點頭,並未露喜色,見眾人都看他,方道:“乞伏國仁詐降自不必再說,但還有一種可能,如果乞伏國仁偷襲我等一部,我們各部之距,救援不及,可能為其所乘。其攜大勝之機而逃之夭夭,我們可就有愧都督所派了。”

  “乞伏國仁豈如此不明也?”慕容柔道:“大勢在晉,一眼便知,縱強用兵,不畏死而附者幾何?”

  “乞伏國仁有梟雄之姿,豈不明乎?然猶施詐降一而再,再而三,何也?”慕容垂道:“一己之私利也!而天下大勢,豈區區兵卒能識?不過因其利而導之,為其利用赴死耳。”

  “既有此險,我等當兵合一處才是,隻是都督的將令…”楊定言道。

  “現在不過卯末,快馬立刻飛報都督。”慕容垂道:“同時。我軍正好借著後撤合兵,但不是四合一。某以為如此這般……”

  眾人聽罷,連稱妙計。竇衝帶著兩名隨從,一人二馬,回報謝瑍。慕容垂等人按照計議,開始撤兵。

  乞伏國仁聽說進軍已經開始後撤,臉上露出一道冷笑,細長的眼睛裏閃過一道淩厲的殺機。

  南安離勇士城約有一百多公裏左右,快馬加鞭也要4-5個小時,竇衝等三人馬不停蹄地趕回南安,向謝瑍匯報了兩次入城的情形以及乞伏國仁的表現。謝瑍聽罷,方知有些出乎意料。在聽了慕容垂等人的的應對後,笑道:“道明不愧名將,應對得當。你們先下去休息,本督點起精騎,你們帶路立刻趕往勇士川,讓乞伏國仁知道,他錯的是多麽的離譜。”

  慕容垂這一撤,足足南撤了60裏,然後合成了三個大營,中間紮做主帥營帳,兩翼呈拱衛之勢,就像一個張開的嘴巴,等待著什麽。慕容垂知道撤離過程中,一定被乞伏國仁窺視,所以故意示弱,這時候乞伏國仁才明白,四路大軍不過兩萬人馬。他感覺自己被藐視了。乞伏國仁十數萬之眾,除了婦孺老弱,湊個5-6萬人還是可以的,但在安定被鄧淵的大水衝滅掉了萬餘,現在還有四萬左右,所以他不想跟謝瑍硬拚。自從他感覺謝瑍悄然來到此地,他就覺得上天賜給他一個揚名天下的良機,打敗了或者抓住了謝瑍,這是如何愜意之事呢。

  慕容垂給乞伏國仁挖了好大一個大坑。所謂的主帥營帳,隻有個空架子,裏麵遍布路障、馬索、塹壕,相連的軍帳內堆滿了易燃之物,一旦進入其中,營門一落,就呈關門打狗之勢。而兩翼軍營內並不比主營差,隻是有少量軍兵,一旦敵人來攻,不用抵抗,引誘敵人深入即可;真正的主力都潛伏在了四下,準備伏擊偷襲之人。而慕容垂的希望是在謝瑍身上,就看謝瑍能派多少人來,再有兩萬人,他就能把來犯之敵包了餃子,而且不乏攻城之力。

  乞伏國仁將自己的意圖向群臣明示,自有他的道理。

  隻有搞定了謝瑍,才是一勞永逸之法,又可以漲軍威揚己名,固立國之基,一舉數得,這個險冒得值。但同樣,如此孤注一擲,一旦失敗,也就失去了機會,甚至還要搭上性命。

  他的弟弟乞伏乾歸,首先表示讚同。乞伏乾歸此人,史載雄武英俊,深沉雅正有度量。晉書載記:“乾歸智不及遠而以力詐自矜……國仁驍武,乾歸勇悍。”說這個人有勇無謀,而且窮兵黷武,連年征戰不已。實際上,筆者認為乞伏歸乾不那麽簡單,他在西涼、苻秦、姚秦之間反複,俄而又複國稱王,能自保二十餘年,決非易於之輩。史書上的東西,也要辯證的看。

  有人可能不太同意筆者的看法,但史載公元400年,其大敗於姚興,逃回苑川與眾臣有這樣的對話:“吾才非命世,謬為諸君所推,心存撥亂,而德非時雄,叨竊名器,年逾一紀,負乘致寇,傾喪若斯!今人眾已散,勢不得安,吾欲西保允吾,以避其鋒。若方軌西邁,理難俱濟,卿等宜安土降秦,保全妻子。”群下鹹曰:“昔古公杖策,豳人歸懷;玄德南奔,荊、楚繈負。分岐之感,古人所悲,況臣等義深父子,而有心離背!請死生與陛下俱。”乾歸曰:“自古無不亡之國,廢興命也。苟天未亡我,冀興複有期。德之不建,何為俱死!公等自愛,吾將寄食以終餘年。”這段話的意思就是,因為我才具不夠才到了現在的樣子,你們就投降保命吧,我要去允吾(金城)了。眾臣的回答是我們君臣形同父子,願意與您同生共死。

  乞伏歸乾最後這段話可謂道盡曆史興衰:自古以來沒有不滅亡的國家,衰敗與興旺都是命定。假如上天讓我不滅亡,希望還有複興的時候。還沒有立德建功,為什麽要一齊去死!你們保重自己,我要去依附別人生活以了此一生。這話絕非一個一勇之夫能言。

  有了兄弟乞伏歸乾地支持,國仁很高興。於是調兵遣將,集中城內人馬,準備夜襲晉營,妄圖一戰而決勝負。左右相及輔國等人相勸,皆不聽。乞伏國仁心道:你們投降,不失官位,和現在沒什麽區別,我要是降了,就什麽都沒有了。說到底,還是怕自己沒了地位。

  如此瘋狂的做法,也隻有乞伏國仁能做的出來。如果是日後歸乾當政,或許采取的又是另一種方式了。但情勢不同了,歸乾那時西涼、苻秦、姚秦、大夏、北魏雖各有地盤,但一統之勢未成,自然可以在各國之間搖擺取利。目前形勢下,要想立國,乞伏國仁的做法也不能說一點道理都沒有,可惜現在他的實力還是相差太大了。

  再說姚興,辭別了謝瑍,回去召集舊部,約有兩千餘人,都是精壯之士,皆著孝衣,發兵北上。得到晉軍南撤的消息,派人探聽消息,姚興暗自思忖,已知國仁詐降。乃暗屯兵於勇士城東北30裏(今貢井西南40裏),派出便衣暗探,以求獲漁翁之利。

  姚興所以在此屯兵,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晉軍南撤,國仁詐降,必有一戰。如國仁勝了,自無話可說;若敗了,趁亂北逃是必然的。晉軍乘勝追擊,有敵兵阻擋,不可能及時切斷其北逃之路。自己在此,即使不能擒殺乞伏國仁,亦必有所得。

  謝瑍並沒有親臨,而是將三萬精騎,交由竇衝率領,與慕容垂匯合,自己寫了一封信給慕容垂及諸將,首惡嚴懲,勿亂殺無辜。另外將姚興可能出私兵報父仇的事情一帶而過。

  叁萬精騎大軍,疾行200多裏地,到達晉軍大營之時,夜色已經開始降臨,約晚上八點多了,走了近六小時。慕容垂見到竇衝所率兵馬到來,就知道謝瑍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思,心中大喜,即刻安排紮營就食。於中軍大帳東南3裏,在中軍大帳和右翼(東側)中間,紮下營寨,置精兵一萬。右翼大營兵馬,抽出七千兵馬,由竇衝率領,多帶火把,乘夜色從東邊悄悄北上二十裏左右潛伏,一旦看到中軍大帳火起,即刻點起火把,切斷其退路,自後邊掩殺;從新來的兵馬中補充七千人進入右翼。西側左翼增加五千精騎,達到一萬五千兵馬;中軍大營安排三千人馬作為疑軍。至於姚興的人,隻要不在此範圍內,就由他自便,一旦進入此區域,即告之避讓,否則以敵軍論處。最後五千人馬由慕容柔率領,戰事一起,即刻率軍在東門佯攻。

  一切準備完畢,已是夜裏十點左右。慕容垂派出大量探馬打探勇士城動靜,讓眾軍士和衣休息,估計乞伏國仁如來襲營,當在寅時前後,有探馬探聽消息,勿須疲勞軍士。其實白天時間,已經分批安排軍卒睡覺了,可白天太熱了,根本不可能睡得好。

  夜色沉沉。似乎連蟲兒都熱壞了,叫得有氣無力的。

  盛夏的風,裹挾著熱氣,讓夜晚更加躁動。

  月亮升起來了。今日正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晉軍大營除了營前然起的火把和主帥帳中的燈火,沒有一點光亮,營前的守衛打著瞌睡。

  月光如水,遍地流淌。月亮將它的清輝灑滿了這山山水水,一切都顯得靜謐而安詳。

  慕容垂坐在中軍大帳的案幾前,雙目微閉,正在閉目養神。

  和他一樣,除了竇衝潛伏的兵馬,兩翼的楊定和弓蠔在也帳中安坐,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慕容柔走在隊伍的前麵,向著自己和父親的對話。

  “父親,如果乞伏部不以中軍大帳作為攻擊目標呢?”慕容柔看著父親輕聲問道。

  “無妨,如果他攻擊右翼,右翼人少,但南營一萬兵馬相距不過5裏,片刻即到;我中軍大帳人少,可呐喊助威,左翼兵馬自可由西往東夾擊,隻是少了中軍營內的這番火攻而已。隻要竇將軍自北麵發起攻擊,敵軍就會大亂。如果攻擊左翼,左翼本來就多布置了五千人馬,西麵是大河,有天然防禦。”

  “這就是父親西側增兵,東側不增的緣故嗎?”

  “嗯。”慕容垂答應了一聲,看看兒子解釋道:“右翼雖隻有一萬,但有南營一萬的策應,兵力已不少於兩萬了;左翼如被攻擊,但南營離它稍遠,故需要加大兵力。最主要的是,乞伏國仁的兵馬與我現在大約相當,但他不會四下都打,他最可能的想法就是吃掉我軍一部立威,那麽吃掉中軍才是最好的。即使中軍兵力最多,他知道我們當時隻有兩萬人馬,中軍再多也不會超過一萬五千人。所以他攻擊中軍的可能最大。因為攻擊側翼的威懾力太小了,隻消滅三五千人也不是他能滿足的。隻是他不知道我們的援軍到了,也不知道我軍陣戰之法是如何之犀利。他要知道的話,必不會夜襲的。”

  慕容柔很羨慕他的父親和謝瑍的那種默契。在他初聞父親歸附謝瑍之時,他心中是很悲哀的,他覺得慕容氏當下隻有他的父親是最英明神武的,而父親的歸降無疑宣告了燕國的真正滅亡。可見到父親以後,特別是見到謝瑍以後,他忽然覺得也許他的父親才是正確的。有謝瑍這樣的上司,很幸運,和這樣的人為敵,很悲催。

  風一樣的探馬,衝進了大營,門前的衛兵睜開惺忪的眼睛,立刻就明白,敵軍快到了。

  這正是:挖下深坑擒虎豹,灑下香餌釣金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