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毛興明勢揮軍姑臧，子略認輸葬父桑梓(1)

  謝瑍麥積山即興吟詩，薑孝欽服不已。這些小年輕就更不用說了。自從謝瑍在薑伯約墓前祭奠賦詩，薑家莊的人對謝瑍的看法是截然不同，不是簡單的另眼相待，簡直有視作恩人的架勢了。毛秋晴是另一種情愫就不用說了。

  夕陽西下，居高臨下遠遠望去，北麵的渭水像一條遊動的帶子，泛著粼光，瀲灩地蜿蜒著向東而去。更遠處，大河閃動著流光，直沒入雲端。晚霞給遠遠近近的山林和雨後的山巔塗上了淡淡的胭脂色。淡淡的霧氣叢林中彌漫而起，讓山色水光的美景更加如夢似幻，宛若仙境。謝瑍深感如此美景，千載之後，不複存在，多了些人造之物，自然景色十去七八了。可惜、可歎，可悲……

  如此美景，縱是常人也會喜愛，何況有謝瑍這樣來自後世深受毒霧毒雨沙塵暴環境荼毒的人呢？眾人讚歎不已，可惜做不了詩，又都將目光轉向謝瑍。謝瑍見眾人如此形態，哪裏不知其所思？謝瑍看了他們一眼，遙望西天，思緒萬千，輕輕吟哦。

  “萬馬越秦漢，千軍向關邊。仰首星天外，極目昆侖巔。雲橫積雪暗，日起古城喧。何日休幹戈，天下共康安。”

  他似乎看到了千軍萬馬馳騁在遙遠的關外，像漢將軍衛司馬霍驃騎那樣，驅逐強虜，開疆擴土。而星天之外，又是多麽廣闊的天地？在昆侖山巔俯瞰，多少山河盡收眼底？這都是及“遠”；借著極目昆侖之巔，由遠及近一轉，看到因為天上的雲遮住了陽光，而使山上的積雪暗淡，接著敘述早晨隨著太陽升起，古城熱鬧起來。如此的景色，怎不讓人充滿向往？可是自己現在還在率領大軍征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戰爭，讓天下人都健康安樂的生活呢？

  來自後世，謝瑍知道有些仗必須得打，不但要打，還要打得穩準狠，打得漂亮，要讓敵人感受到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如當年“阿三”邊境挑釁，老一輩的革命家們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不但給阿三一個教訓，連那些幕後者們都瞠目結舌。YD阿三於是乖乖老實了三十多年。後世對謝瑍的這首詩褒貶不一，褒者認為這是作者揮軍西向的號角，又表達了作者對底定天下，人民安居樂業的期待和向往，是是一首直抒胸襟的佳作；而貶者則以此詩過於淺白，是謝瑍眾多詩詞中為數不多的“殘次品”；還有人竟然認為此乃他人假冒之作等等。謝瑍當然不知道，真正屬於他自己的“作品”會有這樣的效果。當然即使知道他也不會在意。

  謝瑍吟畢，靜立有頃，暗暗握了握拳。看到眾人都沉默下來，知道是自己影響了大家。於是展顏笑道：“怎麽都啞巴了？”

  “大少爺，不必擔憂。”薑孝抱拳道：“我相信，天下很快就會安定下來的。”謝瑍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旁邊的薑家小子們就爭先恐後道：“我也相信大都督！”“那當然，大都督天下無敵！”……隻有毛秋晴含笑看著這幾個小子，眼底閃過沉醉的喜悅。

  謝瑍擺擺手，眾人停下話頭。“如此美景，確是讓人著迷啊。”指著遠近的風景說道：“這樣好的風光，一定要好好保護好，可不能人為破壞掉了。”眾人都點頭稱是。

  “風景再好，我們也得離開。”毛秋晴有些意猶未盡道：“太可惜了。要是能住這裏就好了。”

  “哈哈哈，毛賢弟，世上名勝何止千萬。”謝瑍笑道：“相信我，你一定會看到比這更好的風景的。走吧，下山。”

  一行人戀戀不舍地下山之時，謝瑍不禁想起吳均的《與朱元思書》中的兩句：“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穀忘反。”大概就是如今這樣的感受吧。

  甲午乙巳(五月初四)，晴。

  天水，謝瑍大帳。

  竇衝和毛興到達秦州，在中軍大帳，與謝瑍正式見麵。

  毛興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謝瑍，而是和謝瑍的五個年輕侍衛在一起的女兒毛秋晴。這也是人之常情。老人放下了一樁心事，可是看樣子謝瑍仍然不知道毛秋晴是女兒身啊，這倒是讓人費心思的事。

  謝瑍自然是注意到了毛興的表情變化，雖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未曾往深處想。

  “毛將軍，您與毛賢弟認識？”謝瑍明知故問道。

  “哈哈，都督真是明察秋毫。”毛興爽快的笑道:“豈止是認識，我認識她17年了，她本來就是我的孩子嘛。”

  謝瑍饒有情趣地看著這個爽朗的漢子。

  毛興身材魁梧，濃眉大眼，典型的關西大漢。毛秋晴，謝瑍眼中的毛賢弟雖然身材高挑，但麵目清秀，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英俊，無半點粗獷的樣子。

  “不像，不像！”謝瑍輕輕搖頭，有些不大相信的看著這父子二人。

  “毛賢弟，你可不地道。”謝瑍轉頭笑道：“伯父到了你竟然裝作不認識，倒叫我失禮了。”謝瑍說著，起身重新以晚輩見禮。毛秋晴也過來跟在謝瑍身後一起見禮。

  毛興和竇衝看著二人一起行禮，相視一笑。

  “都督太客氣了，某倒是占了都督的便宜。”毛興一邊還禮一邊笑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大概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到底為啥受之有愧了。

  “都督，我們來得晚了，還請恕罪。”竇衝上前施禮道。

  “竇將軍何出此言，隻要是真心為國為民，何言晚也？”謝瑍正色道:“相見有早晚，愛國無先後。子明歡迎二位加入到華夏一統的大業之中。既然回歸，從此我們就是同袍，當相互扶持，攜手共進，為了明天更美好一起努力。”

  “多謝都督。”二人一起抱拳道。

  “都督，這裏還有一件物什。”毛興從身後的隨從手中接過一個包裹:“我們打敗了姚萇，卻讓他跑了。沒想到卻落到了乞伏歸仁手中，這個乞伏歸仁殺了姚萇，把他的首級送還了我們。我們合計了一下，還是將他的首級獻給都督，也算是一份心意。”

  “這個乞伏歸仁倒是好心。”毛秋晴道。

  “恐怕不是好心那麽簡單。”謝瑍道:“乞伏歸仁可能是向毛將軍示好，但也可能是嫁禍於人。你們可能不知道，姚萇此前邀請乞伏歸仁共擊安定之我軍，被劉鄧謝三人擊敗。其實姚萇根本沒出力，讓乞伏歸仁當了炮灰，丟了近兩萬精兵，乞伏歸仁能咽得下這口氣？要沒這事，他把姚萇活擒後送給你們倒是真有點好意，現在嗎，難說。”

  “哧哧……”毛興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好可惡的家夥。我還以為他是好人呢。”

  “別擔心，正主馬上就來，交給姚興處理就好。”謝瑍道:“守禮兄，派你的人想辦法，找回姚萇的屍體。”。

  “怎麽，姚萇的兒子還在？”毛興和竇衝相視一眼，問道。

  “這個姚興從新城往外逃跑，被蕭大哥的人逮到了，還不服輸，要和蕭大哥比一場。”毛秋晴道。

  “二位不必擔心，冤有頭債有主，子略應該不會這麽渾。”謝瑍道:“這事我會處理，你們不用擔心。”

  “既然二位來了，我就直說了。”謝瑍道：“目下夏季即將來臨，不適合出兵，長途跋涉，河西如此漫長的路途，將非常危險。馬賊流匪沒那麽大的膽子，可是暑氣難耐，到時候軍兵一旦中暑就麻煩了。這河西走廊不安全啊。兩位將軍的兵馬都在河州，臨近河西，我想讓二位率兵多帶糧渡河，增援姑臧。另外，你們的兵馬必須在出發前進行整訓，這個整訓臨時進行三天，我派人去幫助整訓。到達姑臧以後，就服從姑臧主將的調遣。至於河州的城防，我看就讓毛賢弟從我這裏帶兵過去。二位以為如何？”

  謝瑍這樣安排可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想法。

  毛興久居河州，乃是當地豪強，可以說一手遮天，是實施新政的最大障礙之一；他那個將軍衛平，同樣是河州豪門，一旦河州的新政不能實施，就會引起一連串的反應，這是謝瑍絕對不允許的。

  如果毛興願意去姑臧，那就意味著願意服從大局，雖然未必能放棄河州的利益，至少還是可以說服和爭取的；如果毛興不同意去河西，那就意味著他依然想做他的無冕之王，那麽謝瑍就要有所準備。即使他是“毛賢弟”的父親，也不會格外開恩。說不得要讓他的毛賢弟做一回說客也未可知。當然，即使這次同意去河西，也未必就代表著臣服。竇衝也一樣。

  謝瑍沒有透露，他自己也將親赴姑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