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寂的天波浩渺，唯有海浪之聲不絕於耳。

  忽而，天際一道耀眼的光芒劃過，降落在天波浩渺。隨著光芒消散，兩道身影逐漸顯現在夜色之下。

  “此地，便是天波浩渺？”吞佛童子目光掃向四周，他從未想過，會有那麽一日，沒有目的，沒有任務，踏足玄宗門人之地。

  “然也，也是你未來一段時間的居住之地。”

  “此地無人嗎？”

  “外圍有部分回歸此地的玄宗門人，而此地，隻住了墨塵音一人。”

  “汝就不擔心嗎？吾可是魔。”

  “拋卻立場與身份，你們在吾眼中並無不同。”

  “先生，你回來了？”本已休息的墨塵音聽到聲響，僅披了一件外衣便出來查看，見到煙雨不歸人，他自然是高興的。但視線之中，吞佛童子的身影卻讓他神色一變，“吞佛童子！”

  “墨塵音，他與你同樣。”

  “那又如何？”

  “過往的恩怨，隨身死而消，隨天命而盡，重獲新生的你們，是延續恩怨也好，化幹戈為玉帛也罷，吾無權幹涉，隻希望，你們莫讓吾為難。”煙雨不歸人目光平靜地看著墨塵音。

  墨塵音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說出如此冷心冷情的話，心緒一陣波動。

  “更何況，他在吾心中，比你更加的重要。”

  “什麽？”墨塵音一臉意外又萬分震驚地看著煙雨不歸人。

  吞佛童子同樣不解又意外地看著他，隻是，隨後想起了什麽，神色瞬間歸複平靜。

  “很多事，吾現在無法向你解釋，你隻需記住一點，離火玉玨之主，在名譽身份地位上，皆高於你。”

  “離火玉玨之主？”墨塵音心中更加的疑惑，但也知道，他不會解釋什麽，便沉靜下來，不再多言。

  “嗯？紫荊衣的元魂消散了？”此刻，煙雨不歸人才注意到墨塵音體內的紫荊衣元魂竟已消失。

  紫荊衣的元魂消失，那赭杉軍體內的金鎏影元魂恐怕也已不存，難怪那時，赭杉軍的性命明明已受到威脅，他卻不曾出現，吾還以為是因為吾，才讓他選擇靜觀其變。

  “是。”提到此事，墨塵音的臉色變得更加的複雜。

  “觀你神色，是知曉他的身份了？”

  “紫荊衣雖為明言，但從言辭之中，不難猜測。”

  “那你是信，還是不信？”

  “我、我不知道。這段時日，我也在想他那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但我想不出來，我想不出有何原因，竟讓他宛若變了一個人。”

  “你，太重情了。拋開一切不必要的情感，你或許會另有發現，若是還有不明，你也可以一問吞佛童子，他知曉吾是誰。”煙雨不歸人神色平靜地看著墨塵音，他的心情，他多多少少能夠了解，但卻不打算解釋什麽，說完後，直接轉身離去。

  “他是誰？”墨塵音稍一愣神，竟是下意識地將問題問了出來。

  吞佛童子看了一眼墨塵音，淡笑一聲，“道隨心。”

  紅樓劍閣之中，大殿之上，柳生劍影突然來到，卻是直言要帶二宮主樓無痕離開劍閣。

  突來的言語，不僅樓無痕驚訝不已，曌雲裳同樣萬分驚訝，但內心更多卻是憤怒，隻不過，她向來掩飾的很好，那一分憤怒，自然也無人察覺。

  “二妹，柳生先生想帶走你，你如何想？”驚詫過後，曌雲裳看向一旁的樓無痕，輕聲問道。

  “吾……”樓無痕了解曌雲裳，她越是平靜，就越加的危險，剛要開口拒絕，柳生劍影已經出聲打斷，“就算她拒絕，也無法影響吾的決定。”

  “這不符合劍閣的規矩。”曌雲裳無奈道。

  “劍閣的規矩與吾無關，吾留在劍閣，隻為證道。”

  “你要違背，鋒海盛會的約定？”看著一臉平靜的柳生劍影，曌雲裳心中的憤怒再難遮掩。

  “從來，吾就不曾答應過任何約定，吾也不可能為你留在劍閣。”

  無情的言語，最是傷人心。曌雲裳眼中一陣瘋狂，但很快，這陣瘋狂轉為比冰雪還要冷上幾分的寒意，“而今道未證，先生便要為二妹離開了。”曌雲裳再一次看向樓無痕，樓無痕卻是避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為什麽？”

  “因為吾不想再聽見她的哭聲。”無法視物的雙眼，卻是準確無誤地望向樓無痕所在位置。

  樓無痕似有所感，與他對望，眼角，一滴淚痕無聲滑落。

  “吾不知道這是怎樣的感情，卻是吾第一次對劍之外的事，有渴求的欲望。”

  “你與本宮尚欠一戰！”曌雲裳突然出言打斷柳生劍影的話，因為她已不想再從他口中聽到任何有關樓無痕的話。

  “求之不得。”

  曌雲裳輕拍手掌，便有劍婢將她的佩劍送上。

  “大姐。”樓無痕看向曌雲裳，轉圜的話語還未說出，就被曌雲裳的眼神給震驚到了。

  “退下！”夾帶怒氣的一語，四周氣氛也瞬間凝重了不少。

  樓無痕知道，此時的曌雲裳一聽不進任何人的言語，擔憂地看了眼柳生劍影，依言退下。

  “請！”曌雲裳手握凰帝，一雙帶著怒意的雙眸，冷冷地注視著柳生劍影。內力運轉，一挪足，細微薄煙輕揚而起，手腕微轉，一聲沉喝，凰帝出鞘的的同時一道劍光襲向柳生劍影。

  柳生劍影抬手一瞬，拔劍而出，一旋劍，擋下冷冽劍氣，回蕩而回的劍氣，在紅柱上留下一層冰霜。

  劍光一凝，曌雲裳周身氣流旋動，再一聲底喝，身形瞬動之間，已攻向柳生劍影。

  雙眼不能視，唯有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雙耳之上，曌雲裳身形一動瞬間，柳生劍影也同時動作，劍氣橫掃而出。曌雲裳身形變動，避開劍氣。

  恚怒的心，出手無遲疑無猶豫，夾帶寒霜的劍氣，劃出層層冰波漣漪，眨眼瞬間，整個劍閣猶如冰雪之原。

  “冷月如冰之劍。”柳生劍影以心觀劍，此回比劍的曌雲裳與上回全然不同。

  “漫天飄雪血飄紅！”攜帶怒氣的一劍，帶著無盡寒霜凍氣，漫天飄雪，猶如寒冰冷獄。

  身披寒霜，凍氣襲體，柳生劍影舉劍動作突然一凝，無瑕之劍竟露破綻。

  曌雲裳抓住時機，騰身一躍，快攻而上。

  疑問、納悶，柳生劍影心中諸般情緒同時湧上，為何自己不再集中？不再專注？難道自己的劍，不再完美？

  “藍關雪擁千層起。”曌雲裳納氣運劍，再出極招。

  “萬神劫。”柳生劍影騰空納招。

  千層雪浪，憾地之功，飛躍而出的無數寒霜劍氣，穿過萬千劍雨。

  萬變不變無端之劍，在這一瞬，卻是露了形跡，現了破綻。

  刹那間，柳生劍影身中一劍，落下半空，曌雲裳執劍再攻，冷冽寒霜的凰帝，在冷光之後，已然抵在柳生劍影的胸口。

  “你，敗了！”

  “吾，敗了？”無法置信，也難以置信，為何自己，敗了？

  曌雲裳看了他一眼，劍氣再動，封住他之功體，隨後，凰帝回鞘，“將貴客帶入地牢，莫怠慢，莫失了禮數。”

  樓無痕看著被帶下去的柳生劍影，沉默無言。

  “二妹，姐姐是為劍閣規矩，相信你不會怪我吧？”曌雲裳心緒平複，語氣輕柔地說道，“若來者都依照自己的喜好行事，以後的鋒海盛會，還有誰會準守規矩？為劍閣千百年來的傳承，姐姐的苦心，是接下劍閣掌刑之命的你，最能了解。”

  “宮主處置恰當。”

  “隻是想不到，想不到劍聖竟會對你留心。”曌雲裳一聲哀歎，“二妹，想不到吾一個不注意，你與柳生先生的進展，一日千裏。”

  樓無痕卻是不知該如何應答，隻能沉默不語。

  “雖然姐姐很想祝福你，但姐姐也為你擔心。”曌雲裳走到樓無痕的身邊，卻是突然一伸手，扯下樓無痕臉上的麵紗，麵紗之下，嘴角處，一塊深深的疤痕觸目驚心。

  樓無痕驚慌地伸手擋住嘴角傷痕。

  “他的雙眼，早晚會複明。看到二妹你這樣，唉，二妹，愛的越深，傷的越深。姐姐實不願你受到傷害。”曌雲裳憂心說道，語氣之中，盡是關切之意。

  “多謝宮主用心良苦。”樓無痕雖然明白曌雲裳這番言語的意思，卻也隻能默然承受，隻要她還是紅樓劍閣的二宮主，她就不能違背大宮主的一言一行。

  “嗬。”曌雲裳低笑一聲，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