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聖司
作者:君湫一語      更新:2020-12-14 04:18      字數:3642
  離開十宇練功坪,道隨心並沒有急著回轉弓弧名家,他打算四處走走看看,也不枉自己來此一遭。

  若有所思地行走在荒林小道上,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一名身著白衣,麵容俊朗的青年迎麵而來,青年似乎也在低眉思索著什麽,並沒有注意到在他前方的道隨心。

  不期然的,兩人撞在了一起。

  道隨心往後退了兩三步,穩住身子,右手輕撫額頭,眼角微微泛起一絲水霧,顯然剛才一撞,撞疼了他。隨後抬眼看去,就見那白衣青年劍眉微蹙,一隻手輕揉胸口,顯然那人也被撞得不清。

  “咳咳。”走路走神,還撞到人了,這事怎麽想怎麽尷尬啊!“在下碧海青蓮道隨心,失禮了。”

  “無妨,也是吾沒注意到前方有人。”青年柔聲開口,目光柔和地看著道隨心,“可有受傷?”青年伸手撫上道隨心的額頭,白皙的皮膚上微微泛起一絲紅暈,青年心中愧疚,再次低語一聲,“抱歉。”

  少年的皮膚稚嫩,稍不注意就會泛紅,關於這一點道隨心也是無奈,平日裏也是小心再小心,今日倒是意外。而更讓他自己意外的是,他竟沒有退開,任由青年撫上自己的額頭,不過隨後想想,也許是青年身上溫和的氣質不讓他排斥,才會如此。

  “無妨,也不全是先生之過,一會就會消下去,先生無需自責。”道隨心淡淡一笑,這人還真是溫文如玉的君子,明明不全是他的錯,卻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攬,“還未請教先生名諱?”

  “失禮了。吾乃儒門聖司,雲天望垂墨傾池。”

  “墨傾池?清池染墨仍清,這是一個好名字。我與聖司初見,本不該顯得太過親昵,但我對聖司印象甚好,若以聖司喚之,卻是生疏的緊。不若這樣,聖司喚我一聲隨心,我喚聖司傾池如何?”道隨心略一沉思,隨後笑眯眯地看著墨傾池。

  墨傾池稍微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般親昵地稱呼他,好似自他成為儒門聖司之後,更多的人都是喚他聖司,就算是至交好友,也都這般稱呼。

  沒有聽到墨傾池的答複,道隨心微微有些失望,但也不強求,總不能因為一個稱呼而鬧得不愉快吧?“抱歉,是我失禮了。”

  “無妨。隻是很久無人這般稱呼吾,所以有些失神了,隨心就喚吾一聲傾池吧。”墨傾池見到道隨心臉上失落神情,連忙出聲,能遇到如此一見如故之人,錯過了豈不可惜?“隨心這是要往何處去?”

  “之前走神便是在想這個問題,不知傾池有什麽好的提議?”

  “嗯?隨心不是萬堺朝城之人?”墨傾池疑惑道。

  道隨心輕輕點頭,“隨心來此雖然也有數年光景,但因一直客居在弓弧名家,因此對萬堺朝城也不是很熟悉,讓傾池見笑了。”

  “由此觀來,隨心心性定是極好的,能在一處久居而不受外界影響。”墨傾池原本以為道隨心是初來萬堺朝城,沒想到已在萬堺朝城居住了那麽多年,隻是,能夠久居一地而不四處走動,這份心性倒是難得。當然,這也是因為墨傾池尚不了解道隨心的性子,隻能說,道隨心給他的第一印象太好了,以至於很多年以後,再度見到道隨心,墨傾池對他的印象依舊如初見時那般,不曾變過。

  “隨心心性喜靜,但若有熱鬧可看,隨心也是很願意一觀的。”道隨心靦腆一笑,畢竟他也不是真正喜靜,隻是不太願意去做與他無關之事。

  “吾知道有一處茶肆茶水不錯,不如吾請隨心喝一杯茶,也算是對先前之事的賠罪。”

  “傾池客氣了。”

  茶肆中,三三兩兩的百姓圍坐在一起,討論人人樂道的八卦。

  “老板,上兩壺清茶。”墨傾池揚聲對茶肆的老板道。

  “好嘞!客官請稍等!”茶肆老板吆喝一聲,隨後開始忙碌起來。

  “隨心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墨傾池撩袍坐下,同時問道。

  “既然走出弓弧名家,自然是要四處走走看看的。”道隨心笑道,“傾池可有什麽好去處推薦?弓弧名家所在的追羿峰,這些年我也觀賞的差不多了,也該換一處地方看看了。”

  “再過一段時日,便是萬堺朝城為期一月的萬堺論衡,隨心若是有興趣,可以前往觀看。”

  “哦?萬堺論衡嗎?聽聞是萬堺朝城最大的盛事,屆時若有時間,一定去看看。”道隨心淡淡一笑,對於這種一群人或是幾個人圍在一起討論切磋的事情,道隨心的興趣向來不大。

  “定不會讓隨心失望的。”道隨心輕輕一笑,不曾有過期盼,自然也就不會失望。

  入夜之後的萬堺朝城,燈火俱滅,萬籟俱靜。

  “萬堺朝城的白天與黑夜,反差之大,讓人噓唏。”行走在林間小道上,道隨心輕聲一語。這不是道隨心第一次感受萬堺朝城的夜晚,但每一次見到這樣的夜晚,都不免感歎。

  墨傾池聽到道隨心此言,雙眼中悄然劃過一抹幽深之色,隨後輕緩地開口,“隨心如何看待這日夜分治?”

  道隨心腳步稍微頓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著墨傾池,這個問題,似乎不該來問他吧?“雖然晚上外出活動,會有生命危險,但能給百姓帶來休養生息的機會,不用時時刻刻活在死亡的威脅之中,日夜分治也沒什麽不好的。”道隨心說著,突然停下腳步,微微眯起雙眼,“不過,一晝一夜,才能算完整的一天,日夜分開又算什麽呢?”話音一落,道隨心輕輕一抬手,手中兩儀扇輕輕一拂,一股玄力四散而出,消弭四周薄霧的同時,也消去隱藏在夜色下的危機。

  “若是隨心,會如何做?”

  墨傾池這一問,問的有些莫名,但道隨心卻是明白他想問的是什麽,嗤笑一聲,“所謂的野心,單靠一分協議是約束不了的。不管萬堺朝城如今是一個怎樣的想法,傾池認為幽都真的會沉寂嗎?他們也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罷了。不過,有些事雖然看的明白,但卻不會真的去做些什麽。”

  “緣何?”墨傾池聽著道隨心的話,心中已有了某些決定,但在聽到道隨心所言最後一句時,卻是不解。

  “因為,輪不到我啊。”道隨心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極其輕快。

  墨傾池愣了一下,道隨心的這個回答,太過出人意料了,而且還說的如此理所當然,“隨心什麽都還沒做,怎麽就知道輪不到你?”

  “正是因為什麽都不想做,所以輪不到我。”道隨心雙眼注視著墨傾池臉上的神情,“傾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無情?”

  冷血無情嗎?墨傾池微微垂眸看著道隨心那張秀氣的麵容,說實在的,單看道隨心的模樣,根本就不會覺得他冷血無情。雖然在聽到道隨心這一問題的時候,墨傾池有那麽一瞬間的遲疑,但語氣卻是十分的誠懇,“不會。”好似看出了道隨心眼中的疑問,墨傾池沒有任何停留地接著說道,“別人心裏是如何想的,吾不知,但吾看來,隨心確實不是一位冷血無情之人,更何況,就隨心的樣貌而言,也不會有人相信隨心是位冷血無情之人。”

  這最後一句,倒是有幾分玩笑之味在裏頭。

  道隨心不是無知少年,自然辨別的出墨傾池所言是真是假。明白墨傾池所言非虛,道隨心的心情也十分美好,“雖然不一定能幫上忙,但若傾池有需,隨心自是全力相助。”

  墨傾城目光深邃地看著道隨心,道隨心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他心中卻是莫名地相信道隨心什麽都明白,那感覺很微妙。道隨心身上處處都帶著讓人十分費解的謎團,可就算心中有著諸多疑問,卻不想去問,也不想去探究,不是因為害怕什麽,而是擔心自己若踏出那一步,有可能會後悔一生。

  “想什麽想的這般出神?”道隨心見墨傾池一直盯著自己看,卻不說話,便開口詢問。

  “在想著,此生能與隨心為友,定是一件十分值得慶幸的事。”墨傾池回神,唇角帶笑地看著道隨心。

  “能認識傾池,隨心心中也十分的高興。”雖然不太明白墨傾池此言從何得來,但他不否認,與墨傾池相處時,他感覺十分的舒適。他不是沒有看出墨傾池眼底的清冷,但那清冷又與他的完全不同,那清冷中帶著這一絲溫柔,讓他十分留戀。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般的神奇,讓人難以捉摸。有些人相識,一眼,可以是一生的知己,也可以是一輩子的仇敵。道隨心在見到墨傾池的第一眼,並不討厭,他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清冷,但卻不是對他人,而是對自己,那樣的情感,隱晦而強烈。

  “傾池信命嗎?”道隨心突然說道。

  “嗯?”墨傾池疑惑地看著道隨心。

  “相逢偶遇非是緣,機緣巧合皆命數。”道隨心突然站定,抬頭看著一片漆黑的天際,雲霧飄蕩,遮掩天際月華,忽而,高舉左手,五指張開,掌心向著天際,“我不信命,但有時,卻又不得不認命。”手掌突然握拳,說了一句令人費解的話,“頭頂之天,非我之天,掌握之命,非我之命。”

  “嗯?”墨傾池雙眉緊皺,總覺得道隨心話中有話,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通他所要表達的真正意思。

  見墨傾池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道隨心嗤笑一聲,語氣輕快,“那麽嚴肅做什麽?權當我胡言亂語好了。”是否是胡言亂語也隻有道隨心自己心中明白,他不在意墨傾池是否聽得明白,他隻是想說那幾句話而已。

  “雖然不明其意,但卻有幾分道理在,吾會謹記在心。”雖然道隨心說了是胡言亂語,但墨傾池卻不那麽認為,就算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麽,不明白他在說那些話時的心情。

  道隨心認真地看著墨傾池,不再言語,許久之後,才輕緩地開口,“你我便在此處分開吧。”

  “為何?”

  “因為你我腳下的路,已到分開的時候了。不過,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請。”道隨心說完,腳步一動,身影瞬間消失在薄霧之中。

  墨傾池神色稍愣,最後失笑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