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岩柏沉思半晌，覺得他所言有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傅熠辰，對蘇傲招手：“既然如此，這個爛攤子有人收，我們就先回去。看到那個死丫頭的臉，隻會讓我心梗。”

  他們走得痛快又瀟灑，仿佛病房裏躺著的隻是個與他們毫無關聯的木偶。

  傅熠辰也懶得多看他們一眼，得到允許後，他進到病房探望蘇挽。

  平日裏白白淨淨的臉上，現在有一半纏著白紗，露出的那半張臉，慘白得竟幾乎與紗布同色。

  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出於某種隻覺，開口問道：“這個傷，你有故意的成分在裏麵吧？”

  蘇挽微微一怔，隨即扯開唇角想笑一下，牽動了麵部肌肉，又瞬間疼得麵目猙獰。她捂著臉緩了好一陣，才啞著嗓子開口：“辰哥哥，你還是最了解我了……我小時候嬌氣，總是假哭裝委屈，你每次都能一眼看穿，但你還是會順著我意思來。你說，你這麽懂我，我那麽愛你，我們怎麽就不能走到一起呢？”

  “以前的事別再想了，沒人一開始就能預料到之後的事。”傅熠辰眉心微蹙，眸光沉了幾分，“回答我的問題。”

  蘇挽見他依舊如此冷漠，心中有些悲傷，深吸了口氣點頭道：“是，我是故意的。我當時感覺到葉淮對我的敵意了，也能避開他，但我就是沒躲。其實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他呢。”

  “蘇挽，你對自己太狠。”傅熠辰無奈地道：“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何至於如此不給自己留餘地？”

  蘇挽聽他連名帶姓地稱呼自己，心裏頓時又涼了一大截，她強忍住眼中淚意，顫聲道：“挺好的，這樣一來我對蘇家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我也總算能離開這裏了。”

  “你在醫院多住幾天，有醫生照顧，傷口能好得快一點。趁著這兩天想想自己想去什麽地方，到時候我送你走。”

  “我送你走”四個字化為一把刀，又一次狠狠地戳到了蘇挽心窩上。她不知道他是怎麽能以如此溫柔的語調說出這麽殘忍的話來，眼淚控製不住噴湧而出，又瞬間隱入紗布裏。

  “辰哥哥，你出去吧。”蘇挽聲音發抖，“我、我現在不太想麵對你。”

  傅熠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羅雨歆一覺醒來，第一時間想去宋瀾的病房確認他的情況，卻被告知他轉院了。

  她很不解，打電話詢問傅熠辰，對方幾次含糊其辭，隻告訴她注意身體的身體即可，多餘的事情不要再管。

  “傅熠辰，你直接告訴我，宋瀾是不是你弄走的？我以為我們已經談好了，你為什麽又要這樣做？”

  “羅雨歆，我已經給了你最容易接受的答案，你若信不過我，那也沒必要多說了。”傅熠辰語氣也不太好，隱隱帶著怒火。

  她心裏不太好受，憤憤掛斷電話，對傅熠辰再次有了意見。

  ……

  蘇傲先於傅熠辰一步，在一家酒吧裏找到了喝得爛醉如泥的葉淮。

  他直接把人從沙發上拎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臉，“醒醒。”

  葉淮手中酒瓶亂揮，差點兒直接扣到蘇傲腦袋上。蘇傲眼疾手快地攔住，眼鏡遮蓋之下的眸光多了幾分陰狠，“葉淮，你該離開了。”

  過於熟悉的聲音將葉淮從醉生夢死中拉回現實世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瞪大了眼睛看著來人，“蘇、蘇傲……你怎麽這麽陰魂不散。”

  “好日子已經過了這麽久，還不滿足嗎？”蘇傲摒棄了人前那副謙遜有禮的麵具，聲音冰冷地道。

  “蘇傲，你別這樣，看在我們之前的交情上，讓我多留一段時間吧，我還有點事情沒辦完。”葉淮踉蹌地站了起來，盡量挺直身板和他對視，可酒勁兒上頭讓他一身骨頭都軟了，在蘇傲麵前氣勢全無。

  “機票我已經買好了，今晚的。趕緊收拾收拾，我送你去機場。”

  “你什麽人你，還幫我買機票了，這種事不是你能決定的。”葉淮嘴上打著哈哈，腿腳卻誠實地往後倒退，想趁機溜走。

  蘇傲豈會看不出一個醉酒之人的意圖，迅速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人就往外走，直接將他塞進了車裏。

  葉淮見自己已經被安排到這一步，再反抗也沒什麽效果，頹喪地癱在座椅上，心中滿是不甘。

  酒吧到機場有不短的一段距離，半路經過一座跨海大橋。葉淮心裏窩火，在車上時不時就做出幹嘔的動作惡心蘇傲，蘇傲卻如冰冷的機器一般，對此無動於衷。

  路燈下的海水波濤翻湧，在車窗外一閃而過，直接將葉淮心底的那一點兒反叛都勾了出來。他瞥了眼蘇傲，突然弓著腰湊到他腳邊幹嘔個不停，努力之下竟然真把酒水和一些食物帶了出來，抬頭時險些噴在方向盤上。

  蘇傲冷漠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隙，他還沒來得及罵人，就見葉淮又朝著他張大了嘴巴，驚得他迅速抬手將那顆腦袋轉了過去，打著方向盤把車停在路邊，打開車門將他推了出去，漠然道：“吐幹淨再上來。”

  葉淮裝出痛苦的樣子，含胸縮背地踉蹌奔到橋邊，裝模作樣地吐了一陣，然後在蘇傲毫無防備的視線中，以極快的速度攀上護欄一躍而下。

  “葉淮！”蘇傲察覺到不對奔過來時，葉淮早已被海水吞噬。夜色下的浪潮急速翻湧，卷著無人察覺的生命滾滾向前，咆哮著將沿途一切撕扯吞噬。

  傅熠辰得到葉淮死亡消息時，是第二天下午，他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立刻趕到了警局。

  蘇傲主動報的案，警方聯結海河一帶的片警，從某河段岸邊打撈出一具已經泡發且被什麽硬物撞得麵目全非的屍體。他們按蘇傲提供的信息，才聯係上了傅熠辰。

  “是你把他逼到這一步的？”傅熠辰對上蘇傲那雙過於平靜的眸子，聲音滲著寒意，“不過是為了幫蘇挽討回公道，你就將我弟弟逼得跳了海？”

  大橋邊監控拍得清清楚楚，蘇傲完全算不上嫌疑人，所以他才能完好無損地站在警局門口。但周圍畢竟人多眼雜，他壓低聲音對傅熠辰道：“傅總，我們找個方便談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