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歆去醫院複查，卻發現熟悉的醫生不在了。她詢問了後麵幾個排號的人，那幾個七嘴八舌跟她議論了半天。

  “聽說她家特別有錢，本來工作隻是為了打發時間，現在人家幹夠了，回去享受生活去了。”

  “不，你聽說的這個版本不對，明明是她老公出軌了，她回家忙著鬧離婚呢，沒空過來上班。”

  “也不對，我聽我一個在這裏上班的親戚說，她是檢查出來懷孕了，回家養胎去了。”

  “拉倒吧，她都一把歲數了，怎麽可能再懷孕。”

  羅雨歆聽得一臉茫然，一圈下來覺得沒一個答案靠譜。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碰碰她的胳膊，“姑娘，你聽我的，我跟她是一個小區的，就在上下樓，前幾天在家門口碰到她，看她臉色不太好，一問才知道是被調走了。”

  “這樣嗎？我知道了。”羅雨歆朝她微笑著點頭。

  裏麵念她的名字的時候，羅雨歆立刻往診室走，剛要推門卻被一陣大力拉到了一旁，轉頭一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齊肩短發和圓圓的臉型讓她看起來很乖巧，如果忽略她滿臉憤恨的話。

  “原來你就是羅雨歆！”小姑娘的杏眼瞪得滾圓，表情猙獰得要吃人一般。

  “這位小姐，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可以等我做完檢查再談嗎？”羅雨歆聽到有人又喊了一聲她名字，兩頭都有些著急，隻能試著跟這個女孩商量。

  “你檢查個屁！你害我媽丟了工作，你這種隻會破壞別人家庭幸福的人也配生孩子？”小姑娘越說越氣，見排隊的人們朝她投來打量的目光，惡狠狠地一一瞪了回去，然後死死盯著羅雨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羅雨歆一頭霧水，她試著將被狠狠攥住的胳膊抽出來，焦急地往診室門口方向望了眼。

  “你別跟我在這兒裝！你老公把我媽舉報了，上邊開除了她。因為這個失職記錄，沒有再像這種大規模的醫院敢要我媽了，我讀大學的錢都是她掙的，你把她舉報了，你讓我們一家怎麽生活？”

  小姑娘年齡不大但調門高，她這麽一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有幾個號碼靠後的，在家屬的攙扶下湊過來看熱鬧，其中一人還忍不住評點了兩句：“小姑娘，你媽被舉報肯定是有原因的啊，你不從她身上找原因，來這兒為難別人幹什麽？”

  小姑娘眼眶倏地紅了，扯著嗓子回駁道：“我問過我媽了，她根本什麽都沒做，隻是照常上班。都是這個女人，自己體質弱，毛病一大堆，吃藥調理不好就賴在我媽頭上，有你這麽遷怒別人的嗎？”

  羅雨歆到現在對整件事也是一知半解，她想找個安靜地方和這個小姑娘單獨談談，可對方並不領情，意思是正好趁著人多好評理。

  眾人包圍之下，她被死死糾纏無法抽身，一時有些無助。

  人群中突然擠進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直接拉著羅雨歆的手往外走，邊走邊道：“雨歆，我替你預約了別的醫生，她現在在等你。”

  羅雨歆其實並不需要什麽解圍的借口，隻要能離開，就算方式強硬一點兒也沒關係。

  掌心溫度傳遞間，她感到了久違的安心，難以抑製地、貪戀地蜷了蜷手指，勾畫著他掌中的紋路。

  傅熠辰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以為她是被嚇到了，轉頭溫聲安慰：“不用擔心那些人會亂說，白澤一會兒會處理好這件事。”

  羅雨歆對他會錯了意有些失落，但又不能主動解釋什麽，嘴角委屈地撇了撇，輕聲道：“謝謝你，到這兒就行了，我、我等她們檢查完再進去，到時候那小姑娘應該已經離開了。”

  “不用，我有認識的醫生，讓她直接給你檢查。”傅熠辰平淡地道。

  羅雨歆麵色微驚，她還以為那隻是他的一個托詞。頓了頓，才想起來問他：“你來這裏幹什麽啊？”

  “找小文的病例記錄。”傅熠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補充道：“是我奶奶老宅裏一個傭人的女兒。”

  “她、”“到了。”羅雨歆即將出口的問題被打斷。

  傅熠辰托著她的後背將她往診室裏輕推了下，“進去檢查吧，我在外麵等你。”

  半小時後，羅雨歆出來了，推門果然見傅熠辰正靠牆站著，目光冷漠卻專注地盯著一處地方，渾身寫滿疏離。

  “傅熠辰……”她小聲叫他。

  傅熠辰轉頭，睫毛輕顫了下，漾出一抹溫柔來，“檢查完了？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羅雨歆下意識否決，隨即又有些羞赧地低下頭，聲音很小很輕，“先不想回家，想找個地方靜靜。”

  傅熠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這個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地方哪兒適合靜靜，但還是很配合地點了頭，半晌後忍不住問她：“為什麽想這樣？”

  羅雨歆低著頭，怔怔地盯著自己的鞋尖，想了很久才輕聲開口：“我總感覺最近的宋瀾有點陌生，說不上來具體的，但麵對他的時候經常緊張，不自在，所以不想那麽早回去。”

  “孕期情緒本來就敏感，你別多想，平時心態放鬆點兒，不然容易影響孩子。”

  “你剛剛怎麽不問我檢查結果？”羅雨歆情緒突然有了波動，“我出來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問？”

  傅熠辰被她急切的語氣問愣了，輕笑著道：“那也不是我該過問的啊，就算問也得宋瀾問。”

  羅雨歆卻更激動了，蒙著水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差點兒脫口而出那孩子其實是他的。可此刻最不該出現的理智卻將她狠狠牽扯纏繞，讓她麵對著近在遲隻的人隻能繼續咬牙將真相隱藏。

  “眼睛怎麽了？”傅熠辰不經意間一瞥，卻見她雙眼通紅，蒙蒙水汽將眼珠映得像兩塊凸出來的鏡麵，心裏一下子揪起來，連忙問道。

  羅雨歆說不出話，隻是死死咬著嘴唇不讓眼淚落下來，眼眶實在酸澀難耐時，她猛地仰頭，模糊的視線中隻有壓抑的白色天花板。

  “你來了。”傅熠辰突然不知對誰說了一句話。

  羅雨歆忍著淚意點頭，見來人是宋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