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葉夫人被送到醫院時，本來還剩了口氣，但當時……你們家族的人不允許施救，我就眼睜睜、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麵前，咽了氣，然後被那群利欲熏心的人，倉促地運去了火葬場，我、我當時為了錢，選擇了沉默，默許了他們的行為，我、我違背醫德，不配穿這一身白大褂。”

  石琳斷斷續續地講述著，聽不出是否結束了，但她卻沒有力氣再開口了，隻能停下急促地喘息，她兒子上前給她吸了好幾口氧氣。

  羅雨歆除了在聽石琳的講述，更是時刻關注著傅熠辰的情況，這會兒見他臉部肌肉都緊繃僵硬，喉嚨急促吞咽著，顯然情緒已近臨界值，立刻站到他身邊，廢了不少力氣掰開他緊握的拳頭，將自己的手塞進去，輕輕摩挲著他的掌心，小聲安撫：“沒事的。”

  傅熠辰轉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猩紅泛著濕意。

  石琳緩了一會兒後，又繼續說道：“其實、那件事之後，我雖然得到了錢，但喪失了做人的本心。此後的幾年、十幾年、我一直都遭受著良心的譴責，備受煎熬。即使我為了逃避，出國遠離了這個地方，卻依舊過得淒淒慘慘，那些錢我一分都不敢動，就怕、就怕自己死了之後，罪孽深重到閻王都不許入輪回的地步，現在、現在那些錢，我、我……”

  這些話沒了下文，石琳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她兒子在床前“撲通”跪下，卻隻是吧嗒吧嗒掉著眼淚，並沒出聲。許久之後，他才站起來走向傅熠辰，聲音發抖地道：“我媽沒說完的話是，那些錢她、她都還留著，想還給你。”

  “還給我？”傅熠辰冷笑了聲，突然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脖領，厲聲質問：“還給我有用嗎？錢能買回我母親的命嗎？世界上要真有這種便宜買賣，怎麽還有那麽多人求後悔藥？死都便宜她了，她這種人就應該在監獄裏蹲一輩子！”

  傅熠辰身形高大，將中等身材的男人拎在手裏，幾乎是將他雙腳提離了地麵，令人因窒息而漲紅了臉，喘息一聲比一聲粗重。

  “傅熠辰！”羅雨歆一下子衝上去，拚命掰著他的手：“你冷靜一點，鬆手！快鬆手啊！你看他要上不過來氣了！”

  傅熠辰全無知覺般，還旋轉了個角度，衣領與脖子的空隙完全閉合，男人實在上不來氣，舌頭都探了出來。

  “傅熠辰你鬆手！”羅雨歆急得一把抱住他的腰，聲音裏帶了哭腔，“求你了，快鬆開他，傅熠辰……”

  傅熠辰低頭看了眼正仰頭哀求他的小腦袋，心弦一動，猛地鬆開了手，那男人立刻跌落到地上。

  羅雨歆轉頭看了眼，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卻仍不敢完全放鬆，依舊緊緊摟著他的腰，將他往門口帶，“你去車裏冷靜冷靜好不好？現在真相查清了，我把後續事情處理一下，然後咱們就回家。”又仰頭征求他意見：“好嗎？”

  傅熠辰沒點頭也沒搖頭，卻也沒反抗羅雨歆的動作，任由她推著自己一直到車前，然後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羅雨歆又交代了幾句，一步三回頭地返回石琳的房間。

  石琳兒子見她進來，立刻遞給她一個信封和一本日記，說道：“信封裏是我媽的銀行卡，那筆折磨她至今的不義之財全在裏麵。這個日記本是我意外發現的，不知道我媽什麽時候偷偷放在了一起，我覺得對你們可能有幫助。”

  羅雨歆道著謝接過，又想到這個家裏剛迎來一場喪事，她不應該停留太久，於是對石琳兒子說了句：“節哀順變。”然後轉身離開了。

  她知道日記本中一定有重要內容，但又直覺不能當著傅熠辰麵看，以免刺激到他。於是出門後她在人家後院裏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在瑟瑟秋風中翻看著石琳的日記。

  這本作為遺物存在的日記帶給羅雨歆極大的震撼，她從裏麵得知石琳內心幾番掙紮，想要告訴傅熠辰真相，可最後還是礙於他的家族勢力，明哲保身，將真相隱藏了這麽多年。

  日記中還提到葉青媛中途醒過來呼喊救命，而她就在一旁站著，藥瓶距她不過兩米遠，內心在救與不救的掙紮中被烤成一團炙火，最終眼睜睜看著葉青媛隻有進氣沒有出氣。

  羅雨歆看不下去了，鋪天蓋地的絕望感籠罩著她。她顫抖著手合上日記，心中思索該怎樣處理。這本日記是傅熠辰此行探尋真相的重要物件之一，但若真讓他看的話，恐怕會受不了。

  正糾結之際，傅熠辰找來了。

  羅雨歆迅速將日記本藏到身後，有些慌亂地問：“你、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這麽久？”傅熠辰邊問邊擰眉朝她身後看去。

  羅雨歆側過身子對他笑笑，“她兒子……跟我說了會兒話，所以出來得晚。”

  傅熠辰沒說話，直接伸手去她背後搶。

  羅雨歆慌了，死死攥著日記本，放胸前、夾腋下，最終還是敵不過他的力氣，快碎成兩半的本子易了主。

  傅熠辰拿著日記本往車裏走，邊走邊道：“早給我不就得了。”

  羅雨歆鑽進車裏，坐在一旁和他商量：“我勸你別看，裏麵的內容我都受不了，何況是你。”

  她這麽一說傅熠辰更好奇了，轉頭淡淡地看了眼，冷漠道：“我不是你，不會在遇到大事的時候哭天搶地死去活來，你自己打車先回去。”

  “為什麽我要先回去？”羅雨歆視線緊鎖著他，心裏怕他一個人待著萬一情緒失控會出事，一下子扣上了安全帶，理所當然地指揮他：“開車吧傅總，我今天就要跟你在一塊。”

  “下去！”傅熠辰忍不住低吼。

  “我不！”羅雨歆緊緊抓著安全帶，一臉警惕地望著他。

  “不下去是嗎？”

  “是。”

  剛回答完，羅雨歆就感覺到一個人影壓了過來，緊接著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你再不走，我可占你便宜了，就在這裏。”

  羅雨歆一開始確實被嚇到了，但她小心地抬頭後，並沒看到傅熠辰眼裏有跟表情如出一轍的怒火，底氣稍足了些，梗著脖子道：“那你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