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歆迅速躲在了門口的大榆樹後，緊抱著它粗壯的枝幹，借著朦朧月光吃力地觀察。

  屋門口的人影朝外麵緩緩移動，步履輕盈。走近更能看出這人身形纖瘦苗條，明顯是個女的。

  她看著這個模糊人影，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熟悉感。眼見著這人越走越遠，她突然猛地回神，屏息凝神輕步跟了上去。

  別墅外麵除了門口那兩棵大榆樹，周圍都是半人高的灌木叢，被修煉得整整齊齊密不透風，無法為她提供遮掩。

  她隻能強忍著追上去的欲望，拚命盯著那人離去的方向，直到兩人拉開一段不會驚動人的距離，才緊緊追上幾步，然後再次停下。

  但隨著前邊那人漸漸走遠走深，夜色也越來越濃，好幾次她都差點兒沒捕捉到幽暗視野中的那個人影，幾乎把人跟丟。

  無奈之下隻好加快了速度，縮短兩人的距離，保證那人始終在視線範圍內。

  前麵的人突然停下腳步，似乎有所察覺。

  羅雨歆也立刻停下，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禱自己被夜色完全遮掩住，祈禱前麵的人並未察覺到她的存在。

  那人隻停頓了一會兒，突然步子漸緊，幾乎一瞬間像道飛影般朝前衝去。

  羅雨歆反應過來拔腿就追。

  分明是兩個女人，體力耐力卻都在這一時刻超越極限。羅雨歆追到最後已經完全沒力氣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擺，兩條腿機械性地拉開距離帶動她前行。

  在她的窮追不舍之下，兩人同時進入了一條死巷，那人被迫停下腳步，背對著她弓著腰平複呼吸，同她保持了十米左右距離。

  那人始終沒回頭沒露臉，即使羅雨歆腳步漸漸逼近，也隻是由彎腰的姿態變為挺直背脊，絲毫感覺不出慌亂。

  “我知道是你。”羅雨歆腳步沉沉地向前挪動，提高了音量喊她：“葉夫人。”

  那人沒有回應，卻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默認。

  羅雨歆握緊拳頭暗中蓄力，準備衝到跟前看一眼她的臉，好驗證自己的猜測。

  “雨歆！”身後突然響起母親的聲音。

  “媽？”羅雨歆下意識轉身，欣喜地朝突然出現的光亮望去。

  羅月華越走越近，身後還跟著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亮光就是從他們口袋裏的手電筒發出來的。

  “誰讓你來這裏的？趕緊離開！”羅月華冷著臉令道。

  沒有想象中的溫情，羅雨歆心裏涼了一截，反問道：“媽，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別問那麽多，快走，我不想傷害你。”羅月華麵色冷漠，就連投到她身上的目光也是沉甸甸的。

  “你讓我搞清楚一些問題我就走，媽，就幾個問題，要麽你回答我，要麽讓前麵那人回答我。”羅雨歆試著討價還價。

  羅月華麵露不耐，朝身後兩人揮手：“把她拖住。”

  “媽！”羅雨歆下意識往後退，卻終究寡不敵眾，被兩個壯實男人強行架住胳膊，拖拽到了牆根。

  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走過，在羅月華的護送下走遠。

  直到她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兩個男人才放開了她，跟她一起走到巷口就開車離開了。

  隻剩下她一個人時，疲軟的雙腿突然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讓她差點兒跪到地上，從心底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次她隻能想到一個人：傅熠辰。

  顧不得兩人今天剛吵了一架不歡而散，羅雨歆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叫了一輛出租回他們的新家。

  站在門外時她覺得有些可笑，大門是開著的，可是屋門上了鎖。她被傅熠辰關在外麵了。

  羅雨歆心中有些悲涼，吸了兩下鼻子開始敲門。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是傅熠辰親自來開的，看了她兩三秒，麵無表情“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羅雨歆都沒反應過來，就再次被隔絕門外，她一邊敲一邊踮腳透過貓眼往裏看，喊著：“傅熠辰，我有事和你說，你開一下門。”

  傅熠辰的聲音從裏麵傳來：“直接說。”

  羅雨歆很警惕，她時刻擔心會被有心之人盯上，所以不敢大聲說，掏出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葉阿姨真的沒死，我剛剛見到她了。”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門就開了一條縫，緊接著伸出一隻手直接將她提了進去。

  室內外溫差很大，羅雨歆突然陷入溫暖中，鼻腔有些發癢，猛地打了個噴嚏。

  傅熠辰隻冷漠地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具體怎麽回事？說吧。”

  羅雨歆不敢賣關子，怕他不耐煩，立刻坐直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你說的都是真的？”傅熠辰聲音微顫，充滿驚疑。

  羅雨歆還沒見過他將情緒表現得這麽明顯，老實地點了點頭：“我沒騙你，不然也不會這麽著急過來找你，畢竟、”畢竟沒多久之前她還口口聲聲說要離婚，現在主動尋來無異於狠狠打臉。

  傅熠辰已經在極短時間內平複好亂了的心緒，再開口時聲音已恢複了平靜無波：“你來之前我剛接到白澤的消息，他說查到了母親當年事件的親曆者，是一家醫院的護士長，叫石琳。”

  “那當年具體怎麽回事？”羅雨歆也來了精神，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當年之事現在還無法知曉，但這個石琳目前情況很糟，被癌症纏身，已經沒有化療和手術的資格了，差不多就剩下一口氣，所以必須得抓緊去見她。”

  “那明天去吧，我跟你一起去。”羅雨歆說話時鼻音有些重，說完見傅熠辰意味不明地盯著自己，又帶著幾分試探小聲問：“可以嗎？”

  傅熠辰漠然道：“你願意去就去。”然後轉身進了浴室。

  羅雨歆鬆了口氣，這樣看來，他是願意和自己共享消息的。

  不知是不是在外麵吹了太久冷風的緣故，此刻頭腦有些發暈，開始隻是迷糊，後來跟裏麵墜了鉛塊似的，拖拽著她的身體一塊往下滑，不知不覺中歪倒在沙發上。

  傅熠辰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就是羅雨歆蜷著身子縮在沙發角的可憐樣，他歎了口氣，走過去彎腰打橫把人抱起，將她放到了臥室大床上，又仔細替她掖好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羅雨歆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看了眼，又在那個漸漸虛化的背影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