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羅雨歆找好停車位後開門下車，長發立刻被撲麵而來的狂風吹亂，她一邊伸手撥弄著露出苦兮兮的小臉，一邊對傅熠辰說：“你把衣領立起來，現在外麵風很大。”

  傅熠辰下意識照做，硬朗的下頷線條隱入毛領裏，麵容立刻溫和了幾分。

  下車前他透過車窗看了眼，和他路上的猜測一樣，是這裏。

  羅雨歆敲了敲車窗，扯著風衣帽子遮住臉，風聲太大，她幾乎是吼著的，“對，咱們又來這個地方了，就是我丟臉的那個地方。”

  傅熠辰想起他們剛在一起生活那段時間，就有一次她在大排檔吃飯買醉，結果直接進了警局，就是在這裏，忍不住輕笑了下，朝她擺擺手示意她讓路，然後自己下了車。

  羅雨歆雙手搭在他的輪椅扶手上時，一下子感覺因為風大的原因，平時輕盈好操控的輪椅此刻重如千斤，不僅如此，兩個輪子更像是被粘了強力502，她將小腹都貼到了輪椅上，整個人用力往前頂，輪椅才艱難地移動了點兒。

  傅熠辰有所察覺，輕拍了下她的手，“這個輪椅有開關。”

  羅雨歆有些尷尬地縮回手，略做不滿地大喊：“你早說啊！”

  傅熠辰按了下左側扶手的開關，輪椅自動帶著他往前走。羅雨歆緊緊攏著大衣跟上。

  這裏似乎換了個老板，原先是個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現在變成個很有富貴相的豐盈女人。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提之前的吵架，羅雨歆更是全然忘記了一般，無微不至地照料著他，連點菜放多少辣多少鹽都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見，讓傅熠辰受寵若驚。

  點完一桌子菜後，兩人便開始了不知要多久的等待。

  大排檔熱氣開得足，羅雨歆捂了一會兒就熱了，脫了外套搭在椅子上，圓領毛衣沒遮住的精致鎖骨就露了出來，上方還有個項鏈，傅熠辰一看那晃呀晃的綠色孔雀石吊墜，就反應過來這項鏈還是他送的，她原來一直都帶著呢。

  羅雨歆喜歡這種煙火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看到對麵的傅熠辰還正襟危坐，臉龐都被蒸得微紅，卻像個木頭墩子般一動不動，不禁覺得好笑，輕聲問他：“你不熱嗎？”

  傅熠辰蹙了蹙眉，還沒完全回神。

  “熱你就把圍巾解開，衣領放下來。”羅雨歆耐心地提醒他，口氣卻像是對著三歲小孩子說的。

  傅熠辰還是一動不動。

  羅雨歆歎了口氣，站起來走到他旁邊，替他取下圍巾，又整理了下衣領，剛要坐回去，手腕卻被傅熠辰拉住，她不解地低頭，聽到傅熠辰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羅雨歆愣住了，她並不是為了聽到他的道歉才跟他一起出來，隻是覺得兩人畢竟關係親密，以後需要一起做的事情很多，不能總這樣僵持著。他們性格都要強，但總有一方要先服軟。傅熠辰偏執慣了，一時改不了，那她就稍微低個頭也沒什麽。

  所以當這聲道歉猝不及防地砸來時，她心裏先是酸澀，後來有了種意外之喜，輕握了下他的手坐回原位，低頭道：“你別想太多，我也有責任，我不該貿然去禁地，人人心裏都有秘密，強行揭開它並不是很道德的做法。”她突然抬起頭，眸光溫柔而堅定，“但是我沒騙你，我真的隻是想了解一下你的過往，我想離你的心更近一點。”

  傅熠辰薄唇微抿，垂首似是在沉思，半天沒說話。

  大排檔生意好，又充滿市井氣，人多忙不過來，老板娘便親自來上菜，到這一桌時習慣性地跟客人套近乎，還算得上和善的目光將兩人來回掃視了個遍，然後大聲對羅雨歆說：“姑娘，你也喜歡來這種地方吃飯啊？”

  羅雨歆笑著應答，“對啊，這裏菜多量足，吃著痛快。”

  “是，丫頭眼光不錯，我們這裏的生意，是整條街最好的，哎，你對麵這個，是你男朋友嗎？”

  羅雨歆看了他一眼，大方地承認：“我們已經結婚了。”

  老板娘神情驚訝，轉頭打量了傅熠辰半天，停留在他臉上時，目光是豔羨的，但一掃到輪椅，立刻變了臉色，連連搖頭，滿是憐惜地對羅雨歆說：“可惜了，姑娘，你一看就是好女孩，可你怎麽想的，找了個殘疾。”

  羅雨歆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臉上，“啪”地將筷子一摔，冷冷地抬頭對老板娘說：“結賬吧，我們不吃了。”

  連傅熠辰都愣住了，他習慣了別人對他的各種議論，卻沒料到羅雨歆這麽大反應。

  老板娘看著他們沒吃幾口的飯菜，心裏覺得可惜，但嘴上並不饒人：“你這丫頭脾氣怎麽這麽怪，我又沒說錯什麽，為你好你還不樂意聽，我……”

  羅雨歆又猛地拍了下桌子，喋喋不休的老板娘嚇了一條，立刻閉上了嘴巴，訕訕地離開了。

  羅雨歆很自然地給他圍好圍巾，係好扣子，然後推著他的輪椅往外走，臉上怒意全部收斂，聲音都輕柔了很多：“不在這裏吃了，我以前想法可能不對，覺得小地方接地氣，可忘了這裏之所以無法壯大，就是因為人素質不夠，發展不起來。”

  沒給傅熠辰搭話的機會，她雙手搭在傅熠辰的肩上輕按了下，輕快地道：“忘了這件事，我帶你去大飯店吃。”

  傅熠辰心裏也有很多話，可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撲麵而來的狂風逼回了肚子裏。

  這次他開車，羅雨歆坐在副駕，兩人靜默了半天。

  後來等紅燈的間隙，傅熠辰開口了，嗓音喑啞低沉：“這種事情我經曆得多了，所以現在很麻木，你不用這麽維護我，浪費不必要的感情在不相幹的人身上。”

  “嗯。”羅雨歆一聽他開口又是這樣一副他最堅強他不需要同情憐憫的樣子，不太高興地應了聲。

  “因為比起小時候，我現在經曆的一切不算什麽。”傅熠辰突然一轉話鋒，聲音帶著幾分無奈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