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其實是靠意誌力支撐著的。”傅熠辰開口時聲音艱澀，像被砂紙磨過一般，“我一直懷疑那場車禍是有人做了手腳，但我當時還沒在公司站穩腳跟，隻能硬撐著，忍到若無其事，這樣才能震懾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

  羅雨歆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伸手想抱一下他，剛有動作就被傅熠辰收力束縛住，他聲音帶著不滿，“你又想逃。”

  “我沒有。”羅雨歆哭笑不得，隻好保持著這個姿勢，又輕聲問：“那你現在呢，感覺怎麽樣？”

  傅熠辰下巴在她肩窩處蹭了蹭，低聲道：“還好。開始連坐輪椅都很痛苦，但我要是就此頹廢，肯定會有人看笑話，所以，我自己偷偷做訓練，一點點站起來了。隻是後遺症很嚴重，時不時就會複發。”

  “每次複發、都這麽痛苦嗎？”羅雨歆心裏一疼，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

  傅熠辰卻沒抓住她的重點，不滿地輕哼了聲，“每次可沒這個鬼樣子，我習慣了，你不用同情我。”

  “我這不是同情，我是、是……”羅雨歆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隻好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微不可察地輕歎了聲。

  傅熠辰終於能感受到她真心實意的關心，長呼了一口氣，撐著床麵慢慢坐直身子，眼神溫和地望著她，“擔心我？”

  羅雨歆沒扭捏，點了點頭，起身要往外走，“我去給你投個毛巾，熱敷一下會緩解很多。”

  傅熠辰微微點頭，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憂思。

  羅雨歆卷起他的褲腿時，才發現他腿上燙傷的疤痕還沒消下去，斑駁一片。她想起來母親出事那幾天，傅熠辰幾乎寸步不離地陪著她，而她情緒低落，根本無暇顧及旁人，那時候也正好是他的最佳恢複期，但是應該沒及時處理，這樣一想心裏更加酸澀。

  傅熠辰看著她憂慮不已的樣子，搶過毛巾抖開，大喇喇往腿上一蓋，語氣帶著幾分炫耀，“好了。”

  羅雨歆更是愧疚，低垂著頭坐在床邊，偶爾突襲般抬頭看他一眼，然後就看到他來不及遮掩的痛苦神色。

  “你要不睡一覺？睡著了就感覺不到了。”她說完這句話又後悔了，疼成這樣怎麽能睡得著？

  誰知傅熠辰卻應了一聲“好”，然後老實躺到了床上，看了眼鍾表對她道：“半小時後叫我。”

  羅雨歆隨口應答，心裏卻覺得半小時管什麽用。

  但傅熠辰似乎很認真，從他說完這句話就閉上眼睛了，仿佛每一秒都珍貴到能讓他恢複飽滿的精神狀態。

  羅雨歆心裏堵了一大堆話，可某種程度上都是關於她的私事，傅熠辰現在這個狀態，她根本問不出口。

  聽著他呼吸漸漸平穩，羅雨歆坐在床邊，腦中細碎的蛛絲馬跡走馬觀花般播放，她想到母親，想到王雯，想到金發女人，最終線索都無法練成一條線，反而搞得自己頭昏腦漲。

  她苦惱地抓了下頭發，自言自語地道：“湖山別墅的頂層，為什麽要封禁呢？裏麵有什麽秘密嗎？”

  “你為什麽會問這個？”冰冷陰森的聲音突然想起。

  羅雨歆身子一僵，低頭看向那張臉，卻見傅熠辰不知何時掀開了眼皮，雙眸有些充血，看起來狠戾嚇人。

  “回答我。”傅熠辰又沉聲說了遍。

  羅雨歆見他這麽敏感，本想一筆帶過算了，但傅熠辰這樣的反應卻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於是鼓起勇氣說：“我有一次回家不經意間發現，家裏的頂樓被封上了，我之前偶爾上去過幾次，沒擅自進去，但是當時房間沒掛鎖。”她又補充了句：“你和柳千雪在一起的時候。”

  這後半句讓傅熠辰一下子噎住，方才的怒氣轉瞬沒了蹤影，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說。”羅雨歆心情也有些低落，“但我會自己查清楚。”

  “那裏麵，是我母親的遺物。”傅熠辰低沉地開口，“我有時候會在裏麵呆一兩天，想她的時候。”

  這是羅雨歆第一次聽他提到自己的母親，聲音不由自主柔軟下來：“她應該是個很好很溫柔的人吧。”

  “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還能聯想到她會很溫柔？”傅熠辰睨了她一眼，麵露不解。

  “你肯定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人都是經曆過大起大落悲歡離合之後，才被迫變了樣子，你看王雯，我之前聽宋瀾講過他們大學時的事情，我作為一個外人，也無法將現在的王雯與宋瀾口中當年的小好聯係在一起。”

  “那你是覺得，我原本應該是個溫柔的人？我現在的樣子很可怕？”

  “你怎麽總鑽牛角尖呢？”羅雨歆倍感無奈，輕哼了聲不再理他。

  她回想了下剛剛傅熠辰的話，一下子將金發女人和傅熠辰的母親聯係到一起，腦中將目前已經掌握的線索逐一對照，竟然詭異地吻合，心中無比震撼。

  但傅熠辰麵色蒼白，目光散漫而萎靡，她覺得自己沒有道理再追問他，便換了個話題，“堂叔這次突然襲擊，不可能隻是巧合，應該是得到了情報，你身邊、會不會有間諜？”

  傅熠辰頓了頓，說道：“我已經知道是誰了，留在身邊是為了給堂叔反向輸送消息，但這次突發事件是在我意料之外的，如果不是你足夠機智，估計這會兒已經被堂叔識破了。”

  羅雨歆得到他的讚許，心裏湧出種莫名的雀躍，麵上還是平靜地說：“你要小心點，最近事情都很奇怪，敵方在暗，對我們太不利了。”

  “我這邊你不用擔心，你小心柳千雪，畢竟以我對莫豪的了解，他動不了我的話，一定會把手伸到我身邊人身上，尤其那個女人還在身邊，這倆湊一塊絕對幹不出什麽好事來。”

  羅雨歆心神微動，呆愣了半天才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莫豪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你的軟肋？”又覺得這話太過曖昧，連忙找補：“你不能給他這種感覺，得讓他覺得你無所不能無懈可擊才行。”

  傅熠辰沒說話，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心裏給出了答案：你不是軟肋，是我溫柔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