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博南被放回家了，在家住了幾天後，看到兒子妥協了，對江尹悅盡心盡力感到很滿意。

  江總來家裏看望他，兩人在書房單獨聊天。

  都是生意場上的老狐狸了，幾句話就從對小輩的關心轉移到利益。

  江總喝了口茶，抬眼瞥傅博南，問道：“傅董那個侄子的腿傷，是無法痊愈了嗎？”

  傅博南眉毛跳動了下，稍作思索答道：“當年的場麵很混亂，我記不太清了，但能確定他再也站不起來，這是醫生親口跟我說的。”

  江總也是個人精，對方短暫的停頓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但見他有意隱瞞，也不好拆穿，心裏準備自己查探。

  ……

  傅熠辰安排好了一切，帶著宋瀾和羅雨歆去了停屍房。

  路上傅熠辰緊緊攥著羅雨歆的手，一再提醒：“一會兒不管結果如何，你都要冷靜。”

  羅雨歆強裝鎮定地點頭，但冰涼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停屍房內的溫度幾乎達到零點，其實更多還是心理作用，這裏的一切都在昭示著生命流逝不可追回，明晃晃的燈泡也不是為了照明，而更像是為了讓他們更清楚地看清傷疤，提醒他們即將麵臨的殘忍結果。

  進門時羅雨歆已經全身發顫，但她記得傅熠辰的提醒，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可當宋瀾掀開那層白布時，她還是一瞬間崩潰了。

  焦黑的屍體與素潔的白布對比鮮明，一個沉在地獄，一個留在人間。隻要一想到她含辛茹苦半輩子沒什麽盼頭的母親，在她有能力盡孝時卻悄然離去，五髒六腑就抽痛得要命。

  壓抑的哭聲在安靜的解剖室驟然爆開，羅雨歆顫抖著身子蹲下，雙手緊緊捂住臉，一聲接著一聲抽泣。

  傅熠辰和宋瀾對視了眼，淡淡地道：“你繼續做你的事。”

  宋瀾點了點頭，走到更衣間換了身白大褂出來。

  傅熠辰彎腰夾著羅雨歆的腋下，用力將人往上拖，輕聲道：“你答應過我，別說話不算數。”

  羅雨歆聽不進去那些，將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用力往前一蹭，差點兒將傅熠辰從輪椅上帶下來。

  傅熠辰慌忙扶住扶手，勉強穩住身形，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低聲警告：“你要是再鬧，我馬上讓人把你帶回去。”

  羅雨歆抽噎兩聲，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拚命搖頭。

  傅熠辰心中歎氣，伸手給她擦眼淚，這次沒費多大力氣把人拉了起來，溫和地說：“老實站著等結果，別哭了。”

  羅雨歆紅著一雙眼睛看他，咬著唇點頭，然後視線移到宋瀾身上，眼淚流得更凶。

  時間安靜地流逝，宋瀾神情專注，他們兩個甚至也都不敢大聲呼吸。

  傅熠辰突然感覺到口袋裏的手機震了下，掏出看了眼，是白澤發來的消息，說董事會要開始了，讓他趕緊回去。

  傅熠辰麵色凝重，現在羅月華和傅博南這兩頭都需要人盯著，這邊有宋瀾，那邊的老狐狸就得他出麵應付，於是捏了捏羅雨歆的手心，等她低頭時給她看了眼白澤發來的消息，然後指了指門外。

  羅雨歆吸了下鼻子，輕輕點頭。

  傅熠辰離開後大約半小時，宋瀾招手叫她。

  羅雨歆走了過去，聽到他說：“你可以再看看她。”

  羅雨歆強忍淚水，努力瞪大眼睛，心裏早有目標，直接低頭仔細看屍體的右腿。早年間母親意外摔斷過腿，之後一直沒得到較好的休養和照料，最終也沒能恢複如初，所以她的右小腿處，應該有一道裂痕。

  這具焦黑的屍體很多地方都被燒碎的衣料和其他雜物填充了，但她還是能清晰看出那道裂痕，位置和記憶中不差分毫，盡管難以接受，但她還是不得不確定，麵前這具屍體真是母親。

  察覺到宋瀾在盯著她，似乎一直在等她的回複，她強忍著心酸咬牙點頭，表示已經確認了。

  但宋瀾卻連連搖頭，“不對勁。”

  “哪裏不對？”

  “據你所言，羅阿姨一直在服用慢性毒藥，長期下來，毒素堆積在體內，短時間內無法排解。但這具屍體上，我沒檢測到任何藥物殘留。”

  羅雨歆聽到這話有些激動，隨即又很不解，如果有人連母親腿骨處有傷痕這樣的細節都能注意到，怎麽會忘記這麽主要的事情呢？

  她迫不及待要將這個發現告訴宋瀾，宋瀾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提醒：“小心隔牆有耳。”

  羅雨歆連忙閉緊嘴巴，兩人默契地往外走。

  換好衣服消完毒後，他們在路上試圖捋順這件事。

  宋瀾將事情一一對比分析，得出了個仿若意料之中的結論：“這應該和那個神秘的金發女人有關。”

  羅雨歆心情沉重，點頭算是默認。

  ……

  傅熠辰那邊的董事會已經開始了，他進門才發現江總也在，正疑惑之際，傅博南站起來和眾人介紹：“各位，傅氏集團今天將迎來一位新股東，江總。”

  眾人神色各異，紛紛低頭小聲議論。

  佛博南耐心地等他們的議論聲停息，然後笑著道：“各位想必也都知道，犬子和江總家的千金訂婚了，我送給江總部分我個人的股權，算是替兒子作為聘禮，加上公司裏有個老股東退股轉讓，憑江總現在持有的股份，可以正式進駐董事局,我對江總的入駐表示熱烈歡迎。”說完帶頭鼓掌。

  眾人沉默了會兒，緊跟著鼓起掌來，然後客氣地同江總寒暄。

  江總一一回應，笑著看向傅熠辰，謙虛地問：“不知傅總對我的突然入駐可有意見？”

  傅熠辰淡淡地笑了下，“看來堂叔召開這個董事會，隻是向大家告知個早已做好決定的事情，現在既然木已成舟，那我也歡迎江總投資，相信江總日後定會盡心盡力，為公司的未來做出卓越貢獻。”

  江總被他半虛半實的說辭捧得頭腦飄忽，抬眼隻看到對麵那個年輕總裁一臉淡然的笑意，心中不禁思索起他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