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尹悅聽到這話，臉上血色全無，囂張氣焰也盡散，抱著雙膝蜷縮在沙發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不過是因為喜歡你!你怎麽能這樣說我!”

  傅衍笙不為所動，江尹悅年紀雖然與他差不多，但她顯然無論心智和思維都比同齡人幼稚，所以喜歡這種說辭能輕易出口，他也隻當她是一時腦熱。

  江尹悅用盡全力吼出心聲後，本以為能得到傅衍笙的注意，一抬頭卻見他一臉冷漠地坐在沙發上，連眼神都沒分給她半個，一下子心灰意冷。

  “傅衍笙，你對我好殘忍啊。”江尹悅自嘲地笑了笑，眼淚卻沿著臉頰止不住地流，聲音沙啞發顫，“我小的時候，我爸媽經常吵架，但他們一直沒離婚，我以為正常的家長都這樣，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爸帶了一個女人回家，當時我媽也在家，我從來沒見過她那麽失控，氣急敗壞地薅著那個女人的頭發，卻被我爸粗暴地推倒。”

  傅衍笙神色微變，不由自主將目光移到她身上，眼裏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憐憫。

  “我媽真是氣壞了，整張臉猙獰得變形，和她一直展現給我的溫柔一麵截然不同，她突然發狠地看了我一眼，我嚇了一大跳，還沒等回過神來，她就……跳樓了。”

  她可能也是為了顯得自己不在意，盡量平常地敘述，但重新撕開傷口終究是一種折磨，開始還能忍住，隻是小聲抽噎，後來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傅衍笙有點不知所措，因為他對江尹悅描述的事情有些感同身受，唯一比她強點兒的，就是母親很堅強，即使到這種地步還在撐著。

  看著江尹悅哭得滿臉淚痕形象全無，傅衍笙心裏生出幾分同情。

  他拿起茶幾上的抽紙走到江尹悅身邊，微微俯身碰了碰她的肩膀，“擦一下，別哭了。”

  江尹悅抬頭淚眼朦朧地看他，沒接抽紙。

  傅衍笙被盯得不自在，動作就一直僵著，但畢竟隻是同情，再多的他也做不出來了。於是把抽紙擺在了沙發扶手上，最後善意地提醒了句：“地上涼，你最好起來。”

  江尹悅撇了撇嘴，內心為他態度的軟化欣喜不已，她說出家裏的醜事也覺得麵子掛不住，而對於這件事的唯一傾聽者傅衍笙更是生出了依賴感。她稍微活動了一下，帶著哭腔說：“腿太麻，起不來了。”

  從來已經打算往浴室走的人聞言隻好停下來，兩隻手直接將人提著脫離了地麵，放到沙發上，又說：“你住二樓客房，裏麵有浴室，去洗個澡然後早點兒休息。”

  見他轉身往浴室走，江尹悅下意識起身跟了上去。

  傅衍笙轉身無奈地道：“你還想跟我一起洗？心急了啊，大小姐。”

  江尹悅難得有些臉紅，低垂著頭轉身一言不發得上樓了。

  兩人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一晚，第二天碰麵時，江尹悅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紮了個幹淨利落卻過於囂張的高馬尾，一見他就雀躍地喊了聲：“早安！”

  傅衍笙也回了句早安，然後一句話讓他江尹悅笑容瞬間消失：“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即使萬般不願，她也隻好妥協。昨天她情緒失控說的那些話，在她看來已經是兩人的交心了，和自己喜歡的人認識不到一周發展到這程度，她覺得她應該知足。

  吃過早飯兩人一起出門，江尹悅一如既往3D環繞式嘰嘰喳喳，傅衍笙神色淡然一言不發，偶爾點點頭。

  他們並肩走出來這一幕，被藏在樓下灌木叢中的一人拍到，這人正是酒吧裏的酒保小龍。

  小龍看了看相機，又盯著兩人的背影瞅了會兒，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隨即惡狠狠地“呸”了聲。

  他在樓下守了一夜，喂了數不清的蚊子，千辛萬苦才拍到這麽一張照片，希望接下來的一切不會讓他失望。

  ……

  羅雨歆從宋瀾口中得知，有一家高端醫療養老院裏查到了類似母親所需藥物支出的記錄，不禁有些激動，想親自去一探究竟。

  但她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就被南希察覺到了，也實在是因為她們聯係太多緊密，又長時間在同一間房子裏住著，彼此有什麽小動作都能第一時間發現。

  “你不能出去！”南希直視著她，很堅決地說。

  “我不出去。”羅雨歆立刻很老實地回應。

  南希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目光裏充滿了審視，似乎並不信她這番話，所以又誠實地補充道：“這段時間你真不能再擅自行動了，因為公寓位置暴露，我們不得不再次轉移，所以不必要的麻煩能少則少。”

  羅雨歆眼中一亮，更加乖巧地點頭：“我明白。”

  南希是個做事很果斷的姑娘，搬家的事早上剛從她口中出來，不到中午她已經開始行動了。

  因為瞞著柳千雪轉移回國內是個大謊，這次搬家她也不敢找別人，隻能調動平時一直跟著她的人員，這樣一來羅雨歆這邊就沒人盯著了。

  羅雨歆對於自己一直沒放棄出逃的想法感到愧疚，但對母親的擔憂又像麻繩一樣纏繞折磨著她。

  在她第三次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南希隨搬家人員一同上了一輛貨車揚長而去後，她終於忍不住了，迅速進房間換了身衣服，然後偷偷溜了出去。

  她攔了出租車往宋瀾給的療養院地址趕，一個多小時後到車子在療養院門口停了下來。

  羅雨歆一隻腳剛落地，整個人頓時就僵住了：她看到醫院門口的停車位裏，赫然占著一輛流線型優美的黑色邁巴赫。

  她立刻想到了傅熠辰，他那人一身鋒芒，唯一遮掩的除了並不需要坐輪椅的雙腿，其餘時候皆是張揚而犀利。此刻停在這兒的黑色邁巴赫，整個S市也難找出第二輛了。

  羅雨歆陷入了兩難境地：進去吧，萬一撞見了傅熠辰怎麽辦？她能保證自己次次都有好運氣逃走嗎？不進吧，南希最近看她看得很緊，錯失了這次機會，以後就說不準什麽時候能出來了。

  思索再三，她咬了咬牙決定：不管了，先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