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今這位老人，早已經沒了記憶中精神抖擻的樣子，而是麵頰凹陷，雙眼渾濁不堪，蒙著一層悲傷和無助。

  羅雨歆心酸極了，半蹲在老人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喚道：“外婆，您還記得我嗎？”

  老人聞聲轉頭朝她那裏看了看，又麵無表情地將視線移開，因蒼老而耷拉下來的眼皮完全合上。

  “千雪，外婆她、有時候認不出來人，但她心底肯定是記得你的，她小時候也很疼你。”喬依依見狀連忙解釋道。

  “我知道，依依。”羅雨歆點了點頭，抬眸看向她：“外婆病得這麽重，送到醫院去吧。”說著掏出手機要叫車。

  “千雪，別。”喬依依有些慌亂地攔住了她的手，目光中帶著倔強：“我不想麻煩別人，我可以照顧好外婆的。”

  羅雨歆視線掃了眼四周，雖然屋子的裝修看起來老舊，但被喬依依整理得井井有條，目光所及之處的家具都被她擦得幹幹淨淨。而老人雖然麵容憔悴，但身上的衣物和被褥都是幹淨清爽的，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好。

  可卻也因此心頭更加酸澀，眼眶不覺間紅了。

  怕羅雨歆再堅持，喬依依連忙補充道：“千雪，外婆這病，醫生也說過，治不治療的意義不大，關鍵是需要靜養。”

  羅雨歆回握住她的手，扯出一抹笑對她道：“那你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說，需要用錢的地方，給我打電話，別不好意思開口。”

  喬依依點了點頭，視線掃到一旁靜靜站著的寧峰，麵色多了幾分羞赧。

  羅雨歆是自小一起的玩伴，所以即使被她看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麵也沒什麽難堪的，但寧峰不同，他看起來是個事業有成的精英貴族，還是個充滿荷爾蒙氣息的英俊男人。在這個隻見了一麵的陌生人跟前，她很想保留自己完美的一麵，可惜現實沒能如她所願。

  所以當對上寧峰看不出感情的目光時，她立刻以幫他們沏茶為由，慌亂地奔逃出去。

  等她端著兩杯茶再走進來時，寧峰和羅雨歆已經很自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她心裏放鬆了不少，將茶遞給寧峰時，不敢抬頭看他的臉色，但接茶時兩人指尖的觸碰還是驚得她瑟縮了下。

  寧峰也看出了她的緊張，輕笑著道：“本以為你出現在酒吧那種地方，會是什麽不良少女，原來是個好姑娘。不過那種地方，以後還是別去了。”

  喬依依控製不住心裏的悸動，無論他隨便說點兒什麽，都能像小石子一樣在她心裏激起漣漪，何況他剛剛似乎是在誇她。

  她低頭摳著自己的手指，小聲說：“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平時還好的，昨天湊巧發生了那種事。但那裏待遇不錯，一個月下來夠我和奶奶日常開銷了。”

  “來我家公司上班。”寧峰眉眼舒緩，看了她一眼說道：“我給你安排個任務少工資高的崗位。”

  “不不，不行的。”喬依依連連擺手，“我……我沒有學曆，去不了那種大公司。”

  “依依，你是沒讀完大學嗎？”羅雨歆心裏一揪，拉著好友的手輕聲問。

  “大二的時候，外婆生病了。”喬依依頭越垂越低，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外婆怕打擾我上課，所以硬撐著不給我打電話，還是鄰居發現的，給她送到了醫院。我知道她是很要強的人，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個麻煩，但我從沒那樣覺得過，我是她帶大的，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

  羅雨歆聽出了她聲音裏的哽咽，鼻子也忍不住發酸，她給了喬依依一個擁抱，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依依，學曆代表不了什麽，隻要你肯學，什麽工作都可以上手的，我記得你小時候學習可好了，每次都考第一，大學肯定也學得很好，對不對？”

  喬依依聽到她這麽說，一下子哭出了聲。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不想拿到那個雙一流大學的畢業文憑，到時候找個好工作。但比起外婆，這些她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

  “依依，別哭了，別哭了啊。”羅雨歆輕歎了口氣，不停順著她的後背，又給寧峰使了個眼色。

  寧峰不怎麽會安慰人，瞧見羅雨歆的眼色後撓了撓腦袋，有些無措地看著麵前這個哭泣不止的女孩，輕咳了聲說道：“千雪說得對，凡事都可以學習，你隻要肯學，公司裏的事務也可以很容易上手，實在不行我給你安排個最基礎的那種崗位，這樣可以嗎？”

  喬依依止住了抽噎，抬手抹了把眼淚，這個條件她其實是心動的，酒吧那種地方魚目混珠，什麽人都有，她每次去都提心吊膽的。寧家的公司在商界也榜上有名，若是有機會進去，說不定會有很好的發展。

  想到這兒她咬了咬唇，盡量壓抑住聲音裏的抽泣，認真地跟他確認：“真的是最基礎的崗位嗎？不會給公司造成麻煩那種？”

  寧峰點頭，又看了眼羅雨歆。

  羅雨歆馬上接著道：“依依，你還不相信我嗎，我不會害你的，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合作夥伴，你盡可以信任他，這樣以後我們還能經常見麵。”

  喬依依有些糾結地擰著眉毛，隨後點了點頭，對寧峰說道：“我、我大學時成績很好的，拿了不少獎學金，我學習能力沒問題。”

  寧峰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怕傷到她自尊心，又連忙止住笑意，“嗯，我相信你。”

  “好啦依依，上班的事你們到時候再商量，現在我倆要回去工作了，你照顧好外婆，我過兩天再來看她。”

  “那你們路上小心。”喬依依把他們送到門口，不舍地目送他們離開。

  兩個身影一高一矮，在陽光下形成瘦長模糊的兩條，輪廓很溫柔。她心底有些發酸，輕歎了口氣回到屋子裏。很多疑問浮上心頭。

  多年未見，羅雨歆為什麽換了個名字？還有她身邊那位，是她的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