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歆他們留在原地等了一段時間，看到自遠處走來兩人，都是護士打扮，其中一人很高，戴著口罩看不清麵容，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寧峰。

  寧峰向他們投來一個眼神，然後推著推車跟著小護士進了病房。

  羅雨歆本想在外等著，卻被傅熠辰拉走了，直到走廊上的座椅前才停下來，他輕聲說：“坐下休息。”

  羅雨歆搖了搖頭，焦急地踱著步子，踱回傅熠辰身邊時，被他大力拽了下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聽他低沉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黑眼圈很嚇人，像個女鬼。”

  羅雨歆吃驚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撇了撇嘴安慰自己道：“忙完這件事我要一天貼三次眼膜，一定會消下去的。”

  傅熠辰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沉靜目光中帶著幾分銳利，英俊的麵孔透出一股冷毅的硬朗。

  羅雨歆察覺到他的不悅，連忙坐了下來，朝他訕笑了下。

  傅熠辰冷漠依舊，但緊蹙的眉峰無意中舒展了許多。

  寧峰混入病房後，並未隨著護士離開。他站在寧總的病床前，打量著這個多年未見的父親。

  氧氣罩將他的麵容遮住了大半，並不像想象和記憶中那般春風得意，整個人奄奄一息，如風中殘燭，仿佛隨時都會被撲滅最後一縷生命之火。

  寧峰看著這樣一個人，心情無比複雜，敬愛自然談不上，但恨意也沒有那麽濃烈，他將這種感情歸結為同情。

  寧總始終閉著緊閉著雙眼，突然有所察覺般，緩緩掀開了眼皮，想轉動脖子朝周圍看看，卻實在無力，隻好虛弱地發聲問道：“有人在嗎？”

  寧峰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冷笑了聲，“是我啊，爸。”

  “小峰？”寧總渾濁的眼中突然有了光亮，提了幾分聲音，“你離得近些，讓爸看看。”

  寧峰坐到床邊，語氣中滿是嘲諷：“怎麽樣，看到我是不是有些失望，離了你我也沒死，活得好好的呢。”

  “小峰，你、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寧總一時急火攻心，忍不住咳嗽起來，氧氣罩裏很快蒙上一層水汽。

  寧峰免無表情地看著他，剛剛心中的消失了些的恨意突然迅速上湧，他一下子無比期待，期待這人立刻死在自己跟前，這樣就能去陪遠在天堂的母親了。

  “小峰，我知道、知道你在記恨我什麽。”寧總每說一句話，就要急促地喘息兩聲，卻仍堅持著把話說完：“當年你母親，並非我害死的。”

  寧峰眼皮跳了跳，有些焦急地問道：“你說什麽？”

  “你母親是，寧菲的媽媽害死的。”寧總回憶起往事，眼眶漸漸紅了，“寧菲是我在外的私生子，但當年是她媽媽給我下了藥，我把她當成了你母親，才……”

  寧峰冷嗤了聲：“所以呢，跟我說這些，你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深情嗎？別做夢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

  “沒指望你……原諒，聽爸爸說完就好。”寧總發音越來越吃力，他深吸了幾口氧氣，隨著聲音緩緩呼出，顫著聲音說道：“我當時讓她將孩子打掉，她假裝同意了，卻偷偷生了下來，這麽多年獨自帶大了孩子，誰知五年前，她突然找回來了。”

  說到這裏時，寧總眼裏突然多了幾分恐懼，“那個女人實在可怕，幾次威脅我，說我若是不將她娶進門，她就要殺了你和你媽媽。”

  “所以你被一個女人威脅了？”寧峰覺得自己半天就聽了一個笑話，耐心告罄，抬手狠狠砸了下桌麵，眼眶猩紅：“你一個男人，就沒能力保護自己的老婆孩子？”

  “小峰，你聽我說。”寧總無力製止他，隻能盡量放輕了語氣小聲安撫，“寧菲的媽媽不知怎麽牽扯到了很多勢力，那些人逃避了警方的追捕和眼線，一次次傷害到了你媽媽，我並未屈服，直到你媽媽去世……”

  “所以呢？所以呢！你能把證據給我麽？將她謀害我媽的證據給我？”寧峰情緒有些失控，他不想聽這其中彎彎繞繞的過程，暴躁地揪起寧總的領子，大聲質問道。

  他的聲音引來了門外的保鏢，一群黑衣人破門而入，被寧總一個手勢製止了，“都出去。”

  保鏢不明所以，卻也隻好退了出去。

  寧總屈起手指點了點床邊：“小峰，你坐下來，第三層的抽屜裏有個東西，是我給你準備的。”

  寧峰相信一個彌留之際的人耍不出什麽花招，倒依言打開了櫃子，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文件夾和U盤。

  翻開文件夾後，裏麵竟然是一份遺囑，除了公司的股權，父親個人名下的房產死後都將歸給他。

  寧峰對父親自然是恨的，卻也沒恨到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在他麵前心灰意冷亮出遺囑，整顆心還能平靜無波的地步。

  他將遺囑狠狠揉成一團，當著寧總的麵用腳撚了撚，咬牙厲聲道：“別拿這種東西敷衍我，你要真覺得對不起我，就應該活著，活著好好補償我。公司現在什麽樣了想必你也清楚，若它真落入了外人手中，你對不起我和我母親中的任何一個。”

  寧總見他這一舉動，反而欣慰地笑了，他伸手去夠寧峰的手，反過來安慰他道：“別暴躁，公司的事我當然知道，可我也老了，許多事力不從心，你能回來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但爸真的很高興。”

  他深吸了口氧氣，緩緩道：“所以小峰啊，你一定要守住公司，必要時可以犧牲寧菲。她跟她媽媽一樣，心思都不單純。”

  寧峰神色依舊冰冷，卻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雖然照舊擺不出什麽好臉色，但好歹是能平靜地跟他講話了：“我聽你的，公司我幫你守著，可你也別想趁機離開，我多年未經手了，生疏得很，你要是不給我把關，我一天就能敗光。”

  寧總隻是笑著，他今天已經醒得比往常時間要長了許多，又一直帶著情緒說話，此刻已經苦不堪言，胸口傳來一陣壓迫感，拚命吸著氧氣緩解。